自从上次杨嗣昌收到陈元波的信之后，内心深处，其实就有一点点那种小阴暗的想法。

  要怎么形容呢，就是“你招抚的乱党一定会再反，我劝了你还不听，我等着看你的笑话”这种小阴暗。

  老实说，这种小阴暗心理，人皆有之，谁也别假装自己没有过类似的想法。

  杨嗣昌一直都在等着消息，等着有一天陈元波哭着喊着向自己求援，说胡滕反了，请总督大人发兵相助云云……

  然而，这消息一直没等来。

  等来的反而是一个笑得穿得人模狗样，笑得阳光灿烂，一脸正直之气，看起来像个好人的胡滕。

  杨嗣昌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陈元波了。

  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小阴暗心理感到抱歉，另一方面又为这波乱党真的已经洗心革面而感到开心。

  他麾下的武官又凑了过来，指着远处一个人道：“总督大人，那家伙也是一个乱党首领。”

  “还有那边，那个也是。”

  “这边也个也是……乱党的首领戴的帽子颜色不一样。”聪明的武官已经发现了，乱党首领要不就戴着白帽子，要不就戴着蓝帽子，当真是一眼就能识别出来。

  陈元波微笑道：“他们以前能做乱党首领，是因为他们或多或少有点文化，能识文断字，或者就是懂得挖矿技术什么的，所以来了我这边之后，很自然的成为了管理层。白帽子负责决策，蓝帽子负责技术。”

  杨嗣昌：“黄帽子就负责挖挖挖？”

  陈元波：“正是！”

  杨嗣昌点了点头，心里说了一句：学到了！

  当然，这话他在表面上可不会对着一个小小的六品知州说。

  “本督看明白了，回去了。”

  杨嗣昌拿捏着自己最后的颜面，假装淡定地打道回府。

  陈元波送了他五里之遥，直到陈元波返回了，看不到了，杨嗣昌强撑着的板鸭脸才duang的一声松软了下来，长叹道：“唉！当着陈元波的面，本官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他这代州，搞得可真好啊。”

  铁鸟飞瞥了一眼旁边的货车，上面的摄像机还一直开着呢，很好，刚才杨嗣昌的表情全录下来了，他转过头来对杨嗣昌道：“总督大人，依在下之见，这代州搞得虽好，但左右抬不过一个钱字。”

  杨嗣昌：“哦？”

  铁鸟飞：“无非就是拿钱砸嘛，不听话的贼，拿钱砸得听话，不听话的老百姓，拿钱砸听话，只要肯给钱，这世界上哪会有人不乖的？”

  杨嗣昌仔细一想：“可不是吗？”

  铁鸟飞：“这事咱们也可以做的。”

  杨嗣昌摇头：“做不了，本督没这么多钱，朝廷也不可能批下来这么多钱来，不知道陈元波从哪里弄钱的。”

  铁鸟飞笑道：“他的钱，不外乎就是代州本地的乡绅们支持的呗，这代州有孙传庭那样的大富之家，还有一大群有钱的乡绅地主。这些人上次被建奴抢怕了，打乖了，现在就拿钱出来帮忙搞一搞代州，想保住自己的家业嘛。”

  杨嗣昌：“原来如此！哎呀，本督也……不行，本督做不到，宣府大同都是边镇，经济不发达，有钱的乡绅地主没几个，根本凑不出这么多钱来帮本督治理地方。”

  铁鸟飞傲然地道：“在下有钱！”

  这句话一出，杨嗣昌顿时大喜：“铁员外，你……你愿意出钱，支援本督？”

  铁鸟飞：“在下一直都和宣大边军做生意，宣大就是在下的第二个家，现在家乡有难，在下岂有坐视之理？再说了，宣大若是烂了，在下以后的生意也不好做了嘛，帮总督大人，就是在帮在下自己。”

  杨嗣昌狂喜：“铁员外，你……伱可真是……我的福将啊。”

  铁鸟飞咧开嘴笑：“嘿，嘿……小事，小事啦。只盼总督大人将来记得在下的功劳，升官之后，不要忘了提携在下一把。”

  杨嗣昌：“铁员外若是助本督平定乱党，就算是论功行赏，也少不了你的好处，岂有不提携你的道理。”

  铁鸟飞：“嘿嘿，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在下马上返回南方，运更多的钱粮过来。咱们就照着代州的搞法抄，照着抄就完事了。他陈元波有钱，我铁鸟飞就没钱吗？哼哼！我的钱不会比他少。”

  杨嗣昌：“铁员外，那这事可就拜托你了。”

  两人在官道上分道扬镳，杨嗣昌向北，返回大同军镇。

  铁鸟飞则向南，返回中原。

  刚分开没多久，铁鸟飞就“啪”地一声，按下了摄像机的开关，停止了摄像，然后抱着摄像机狂笑起来：“这杨嗣昌，笑死老子，哈哈哈，笑死老子……哈哈哈……”

  “这份视频带回去，给咱们内部人士看一看，大伙儿保证都会笑掉大牙。”

  数日后……

  铁鸟飞返回到平阳府，将摄像机的存储卡交给了李道玄。

  李道玄稍稍剪辑了一下，留下其中的重点，然后分发到了各地。这种东西就不放上高家新闻了，但是高家村的所有管理层，都可以偷偷地看一看。

  杨嗣昌努力在陈元波面前保住的面子，撕得稀碎。

  又过了数日，铁鸟飞运送的大量粮食和银两，来到了大同。

  杨嗣昌手握大量物资，顿时变得底气十足。仿效代州的做法，开始大量招工，以工代赈，开挖矿坑，修筑道路……

  宣府大同的“乱党”，立即放下锄头，飞快地跑来应聘来了。

  三个月后……

  宣府大同的乱局平定。

  杨嗣昌将晋商铁鸟飞出资相助，开矿招工，瓦解乱党的事情，详细写成了一篇奏章，上报朝廷。

  崇祯皇帝朱由检看毕，批复道：“杨嗣昌，异才可用。”

  再顺手批一句：“晋商铁鸟飞，出资助国平乱，功勋卓着，封为皇商！”

  从此以后，铁鸟飞获得自由贸易大权，可任意行走于大明疆域。甚至获得了为皇家供货的权利……当然，他可没兴趣往京城跑，皇家什么的，假装没看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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