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县西，一片破烂的街区。

  这大约是城中穷人聚居的地方，没有一座像样的好房子，全是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烂房子。

  听士兵说这里还有活人，程旭、邢红狼等人，飞快地赶了过来。在街口碰上了马祥麟，双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欣慰之色。

  还以为城中百姓已经全死光了，能在这里找着活人，多少也算是在一片灰暗之中打到了一朵鲜艳的红花。

  大伙儿一起联袂走进街区里。

  马上就看到，大群老百姓，正怂在破房子里，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们。

  马祥麟扫了一眼街道两旁边的烂房子，轻叹道：“看样子，这片街区太穷了，连流寇都没看得上。”

  程旭却道：“富人可以抢，穷人可以裹胁啊，这里的人再穷，也不会妨碍流寇对他们动手。”

  马祥麟：“咦？这话倒是有理，那这片街区怎么保下来的？”

  大伙儿都有点不解。

  邢红狼对着自己的老部下老朱使了个眼色：“你去问问。”

  老朱点了点头，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馒头，钻进了一个民居里，过了一会儿，老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正在拼命地啃着馒头，眼中的惊恐之色稍稍没刚才那么重了。

  毕竟，有人给你食物的话，那说明他没打算杀你。

  女人几口馒头啃下肚子，见到围观他的一群人表情也还算和善，胆子就更大些了：“各位兵爷……有……有什么要问的？”

  邢红狼做出尽量温柔的表情：“流寇没杀你们？”

  她虽然已经很温柔了，但母猩猩脸一咧嘴，说出来的话里又带着杀字，那女人顺势一想：莫非这女将军以为我们早就投了贼，所以贼人才不杀我？她要秋后算账？

  这样一想，顿时吓得瑟瑟发抖，手里的馒头也不敢啃了，连退了好几步。

  皂莺站了出来：“邢姐，你吓着她了，这里换我来吧。”

  她走上前来，脸色尽量温和：“不要怕，我们不吃人。”

  “啊！”女人吓得又退了几步。

  众人：“……”

  最后换成张凤仪，她走上前来：“别怕，我们只是问你几句话。”

  她长相端正，五官正常，看起来是个挺和蔼的中年女子，这一下，那年轻女子终于不退了。

  众人同情地看了一眼邢红狼和皂莺。

  两只母猩猩同时捏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伱们是想挨揍吗？”

  张凤仪哄了那女人好几句，那女人才终于敢开口了：“这个街区……是一个叫闯王的贼占的，他说，住在这一片的都是很穷的人，就饶了我们一命，没有进来乱抢乱杀，也没有逼我们加入贼军。因为他的人占了这片街区外围，别的贼就没有进来了。”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咦”了一声。

  倒是人群中的王二和白猫两人，显得没那么惊讶，当初王二要脱离王嘉胤时，闯王就曾经帮王二说话，叫大家放他走，免得坏了江湖义气。（忘了的朋友请看349章）

  在一大群劣贼之中，这个闯王也算是稍有规矩之人，没那么穷凶极恶。

  王二道：“若是闯王占了这一片，倒是说得过去，那个人不喜欢滥杀无辜。”

  白猫也跟着点了点头。

  坐在高初五肩头上的木偶天尊心里却在想：这个时候的闯王，还不是李自成，应该是高迎祥。

  史书记载闯王高迎祥起兵于安塞，是一个马贩子，但对他的人品、来历、平生事迹却没有多作描写。

  别的头领个个都有些特别之处，例如李自成刻薄寡恩、张献忠杀杀杀杀杀、曹操罗汝才是个和事佬、翻山鹞是个大帅比……唯独这高迎祥，史书上只记他做了些什么军事方面的事，却从来不描写他本人的特征。

  放到里，这种人就叫做“大众脸”，是作者水平不够，没有给他写出特色来，泯灭于配角之中，读者看完全书之后，甚至会忘掉的家伙。

  《明朝那些事儿》的作者也只能给他个评价说：高迎祥是个奇特的人，他的奇特之处，就是他一点也不奇特。

  木偶天尊这还是第一次，了解到了史书记载之外的闯王高迎祥。

  马祥麟道：“原来流寇中还有这样的人，也好，他放这些老百姓一马，也算是积了点德，这一片街区有多少人活下来？”

  那女人怯生生地道：“也许几千……我也不太清楚……流寇进城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敢出过屋子……”

  马祥麟大声下令：“白杆兵，去把躲在屋子里的乡亲们都叫出来，清点一下人数，看看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他们。”

  川中白杆兵们立即行动起来，敲响各个屋门，不一会儿，还真有不少老百姓从屋子里钻了出来。

  这一大片贫民窟里，还真是躲了不少人，集合到了一起，最终有三千人左右，全都是社会最底层的贫苦老百姓。

  流寇占领大宁县的这数日来，他们躲在屋中，不敢出来，为了不引来流寇进入家门，他们甚至不敢点火升起炊烟，吃东西都是生吃，冷了也不敢烧火盆烧炕，只能缩在屋子里瑟瑟发抖。

  这么些天折腾下来，一个看起来比一个惨。

  马祥麟看得不忍，但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助。

  却听到旁边的程旭问道：“我们的士兵身上还有多少兵粮？”

  郑大牛咧开嘴：“没有了，一丁点兵粮也没有了。”

  程旭：“你的消耗速度不值得参考，过，下一个。”

  皂莺：“哎呀，你怎么不相信大牛呢？我们的兵粮真的没有了，你看，我的袋子也是空的。”

  程旭：“你的兵粮都给大牛吃了吧？你的话也不值得参考，过，下一个。”

  众人：“噗！”

  白猫举起了手：“我还有一日份的兵粮。”

  “我也还有一日份。”

  “大多数人都还有一日份。”

  程旭点了点头，拿出地图来一看：“大宁县城离黄河岸边还有四十里的距离，一天时间就可以走到，咱们的兵粮是刚刚够走到河边。”

  众人点头。

  程旭：“好，所有人的兵粮全部送给老百姓，我们饿一天走到黄河边去，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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