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央在马路对面就看到他们了，见他们都站在原地，知道他们在等自己，就快跑了几步，好奇地问：“钱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我来交论文。”钱哲抬了抬手上的文件袋。

  柳央和他们一起进了校园，边走边问：“你的论文通过了吗？”

  “过了。”钱哲温声回道。

  孔姗在一旁吹捧，“何止是过了，还马上就要刊登在几本知名的学术杂志上，国外的都有，我们小哲可是厉害得很呢，明明可以回家当大少爷，却偏偏苦哈哈地跟着我爸搞研究，还要去厂里上班。”

  柳央最佩服论文写得好的人，钱哲的论文居然还能发表在杂志上，那可真是太厉害了。

  这个年代没有互联网，没有那么多可以发表好文章的平台，所有的好文章都只能在杂志和报刊上，而杂志和报刊也都是按文章的分类，开设的固定版面，一期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可见含金量有多高。

  “没什么厉害的，是孔教授指导得好。”钱哲的目光在柳央身上停留了一秒，看到她胸前的奖章后，不动声色地移开。

  三个人一起进了教学楼后分开，柳央和孔姗去了教室，钱哲则是去找孔教授。

  柳央一进教室就被围观了，同学们眼尖，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她胸前的奖章。

  “柳央，你这奖章哪里来的？真好看。”

  “没见识，这一看就是部队里的。”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研究起了柳央的奖章，平时和柳央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菲菲，替大家答了疑，“柳央前两天去了京州，他丈夫参加全国比武，应该是比武的奖章。”

  “这么厉害的吗？第几名啊？”

  “全能第一名。”柳央没有把奖章摘下来，没地方放，怕弄丢了，还是戴在身上比较安全。

  “全国第一！你丈夫可真厉害，也不知道我将来能不能找一个这么厉害的男人。”

  “才刚大一，就想着嫁人，那你考什么大学？”

  “要你管，上了大学就不能想着嫁人了？爱情和学业又不冲突，你看柳央不就两者兼顾得很好吗？”

  柳央笑着看他们这些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斗嘴，仿佛自己也回到了那个时候。

  她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也不过才二十二岁，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应该加入他们，而不是老气横秋地把自己定位成姐姐辈。

  柳央笑着说：“部队里多的是优秀的男青年，有机会的话，我会帮你们物色的。”

  女同学们一听，开始打听部队上的男军官们都是什么样的，男同学则说她们没见识。

  整个教室，只有孔姗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讲台前做上课的准备，铃声一响，她拍了拍手，“好了好了，谈对象的事咱们下课再说，一时半会的，人也跑不了，现在大家都看黑板，开始上课了。”

  柳央真是想不通，明明孔教授是那么刻板又严厉的一个人，但他的女儿却是幽默风趣的，孔姗上课从来没有学生会开小差，回答问题大家也都争着来，而不是像在孔教授的课上，一个个都生怕自己被点到名。

  早上本来只有一节英语课，但是下课的时候，孔姗说，美术系那边请了一名人体模特，机会非常难得，卓文华让柳央也和他的学生们一起去上课。

  “卓教授让我去听课？”柳央有些意外。

  孔姗指指教室大门，“赶紧去吧，别迟到了，卓教授的课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蹭的。”

  柳央自己也是很想去的，大学的专业，是为了就业，但是画画是她自己真正喜欢的，小时候总是在爷爷的书房里画画，陪着爷爷，一坐就能坐上大半天。

  现在卓教授愿意指点，那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展示绘画的天赋了，确实是一件很好的事，可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孔姗是投缘，孔教授多半是受到钱哲的影响，但是卓文华呢，他图什么。

  所以柳央必须先问清楚。

  一路小跑着到了美术系，柳央抱着包包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上课铃声响起之后，卓文华才姗姗来迟，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和学生们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小姑娘身上披着一条毯子。

  “同学们，今天这堂人体素描课，都给我好好画，我会从你们的作品里挑选出三张，带去我的画展展示。”卓文华让模特坐到中间，拿下毯子准备开始。

  学生们一听，全都卯足了劲，卓文华的画展，那可是千载难逢的露脸机会。

  柳央是专门学过美术的，她曾经画过很多人体模特，这是学美术的必须课，但在这个年代，似乎很少有人愿意当人体模特，传出去还会被人骂伤风败俗。

  这小姑娘虽然遮着大半张脸，但看起来非常害怕，死死地抓着毯子不肯撒手，应该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工作。

  她可能是遇到什么困难，急着用钱，不然根本不会愿意来这里。

  一阵风从背后吹过，柳央回头一看，窗户居然还开着，她连忙起身去关窗，然后把窗帘拉得严丝合缝，一点空隙都不留。

  入座时，发现卓文华正盯着自己，柳央略带歉意地道歉：“卓教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扰乱课堂纪律，我是怕有人看到。”

  “你做得对，模特也是有尊严的，他们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来为我们提供人体素描的机会，我们应该保护好他们的隐私。”卓文华很是严肃地提醒在座的所有学生，“老规矩，不准画模特的脸，好了，开始吧。”

  他说完开始，学生们都做好了准备，模特也颤抖着松开了手。

  柳央是临时来蹭课的，什么工具都没有，卓文华把他自己的工具搬了过来，“画吧，让我看看你这个零基础的绘画天才，到底有多大的天赋。”

  “卓教授，我只是临摹过一些画，关于素描的要领，也只是在书上看到一些，要让您见笑了。”柳央小声给自己找补。

  卓文华什么都没说，只是瞥了一眼画板，让柳央开始作画。

  柳央可太惨了，自己到底是有十几年绘画基础的，在卓文华的注视下，自己非要画出初学者的水平，一个专业的动作都不能有。

  画完之后，她整个脖子都僵硬了。

  抬头一看，模特似乎比她还要僵，连手指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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