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镇。

  南北运河和黄沙江交汇处河滩上。

  两个一大一小的女孩儿正在高兴的蹦着叫着。

  她们穿的粗布衣裳，但是干净整利，头上还有红色的发绳。

  小点儿的女孩眼里都是星星：“猫仔姐，我终于看到海了~”

  大点的女孩指划了两下：“鼠仔，那不是海，这个是黄沙江，这个是南北运河，海比这个大多了！”

  “海比这个还大？”鼠仔看着五十多米宽的黄沙江面，滚滚奔腾的水流，不可思议的问，但是猫仔姐的见识肯定没问题，她又高兴的喊：“那我们有机会去看海吧。”

  大点儿的女孩儿拖着一根棍子，她耍了两下棍花，打落了一片树叶：“我是个要做游侠的人，必须能见到海。”

  树叶飞飞荡荡的落入了江面，打了个涡旋，随水东去，这树叶肯定能比她先见到海。

  猫仔盯着树叶，畅想附体在它身上，然后回过魂来，又对正在往水里扔石头的鼠仔儿：“你跟我做游侠，你就也能见到海了。”

  鼠仔眼睛瞪大，充满了期待，然后她又皱起眉头，摇摇头，郑重的说：“猫仔姐，我不想当游侠。我想跟着爹爹妈妈种很多粮食，别人吃不上饭，就能来咱们家吃，然后还有怎么也吃不完那么多的粮食，我觉得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鼠仔是饿怕了，猫仔笑笑：“这样也好，可我要做游侠，就跟那个扶哥哥一样。”

  鼠仔说：“我更喜欢秦姐姐，和她给的饼子。”

  两人笑做一团。

  她们不知道扶哥哥和秦姐姐不在了，只知道爹爹妈妈有天突然来到义寨收养了她们。

  她们的新爹爹叫郭立，新妈妈叫刁梅，但是她们却让猫仔姓了扶，让鼠仔姓了秦。

  猫仔拉起鼠仔：“好了，这大江大河看也看过了，咱们回去吧，大事为重，一天还有很多活计呢。”

  鼠仔有样学样的说：“嗯嗯，做大事，大事是……“

  她想不起来，猫仔再次教她：“……渡口镇重建~”

  ……

  郭立夫妇答应了刘然和李琼，带了军队来帮助重建渡口镇和塘口镇，现在一家人借住在罐子曾经的老屋里。

  猫仔、鼠仔回到屋里，刚刚生产过的刁梅还略带虚弱，正在给襁褓里的娃喂奶。

  鼠仔回去就抱起了另一个没在吃奶的娃，哦哦的逗着弟弟，弟弟伸手抓住了鼠仔的一缕头发，不松手了。

  刁梅生了一对儿双胞胎儿子。

  郭立夫妇现在借住在这里的是一家六口，没带来在麒麟山上还有六个娃子，真是一个庞大的人家。

  战后又回村回家了的小小正在灶上烧水，锅盖上热着几个饼子。

  郭爹爹说了，人不能喝生水了，容易生病。

  猫仔跑去拿柴火，回来和小小一个添柴，一个鼓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猫仔说：“那黄沙江真帅，有流不完的水！”

  小小说：“我就说吗，你们得去看看，那是咱们中州的母亲河。”

  猫仔说：“不过水有水的美，山有山的美，你也应该来我们西川，看看山，一波接着一波，好像吃不完的馒头。”

  小小扑哧笑了：“哪有把山说成馒头的，那爬山的时候不是会馋死？我不去西川，我就守着渡口镇。”

  猫仔又推了一下风箱，一股子烟尘夹着火星飞了出来。

  小小怨道：“你轻点儿！”

  猫仔“哦哦”了两下，然后说：“渡口虽然是你家，可是你家现在……”猫仔想说没人了，但是她觉得这个不能说。

  小小神情落寞了一下，她垂了头，然后又抬起头，扔了几根树枝进灶膛。

  猫仔小心翼翼的往下说：“不如跟着郭爹爹，梅妈妈，他们特别爱收养孩子，而且待我们极好的，也会待你极好的。”

  这些天，小小看着郭爹爹没命的带人干活，还极会驱牛驾马，看着一个外乡人如此为自己的家乡上心，看着梅妈妈对她的四个孩子都是柔声细语，细细叮咛，知道她们是好人，知道猫仔说的不错，知道她们有一个温暖的家，但是……

  小小摇摇头：“我不。我还是在这里自在”，说着脸上红了一下。

  ……

  小小和猫仔合力推着一个独轮车，把一大桶晾凉的开水，沿着路去送。

  军人们正在挨家的补院子、补墙、铲杂草。

  猫仔和小小给每个人递上一瓢水。

  猫仔发现小小总在四下张望，神色微微失落。

  等走到小营村了，突然小小眼睛一亮，挖了一瓢水，就小跑而去。

  她奔向了一个比自己个头还矮的男孩子身边，那男孩正在帮忙和泥，一脸的汗水。

  “小哞，你喝了水再干。”

  男孩子也是眼睛一亮，把铁锹往泥堆上一插，拿过水瓢：“小小，早盼你来了。”

  小小看他一脸汗水，从腰带里掏出个布条递给他：“擦擦吧，别这么着急，重建村子这种大事，不指望你一个小孩子出什么力。”

  小哞接过来布条又擦汗，脸上都是笑：“经过这么多，我可不小了。”

  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在叫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小孩子，这件事有够搞笑的，梯子上下糊墙的临江兵听了哈哈都笑了起来。

  一个兵士说：“小哞，你这媳妇够会疼人的哈。”

  另一个接茬：“可不呢，真让人羡慕啊。”

  小小脸腾的就红了，一跺脚：“你们别胡说，什么媳妇不媳妇的”，然后转身跑掉。

  小哞本来在跟着笑，突然看到小小恼了，还撂了这么句话，就满脸惊愕，追着问：“小小，怎么了，媳妇的事，不是你爹去之前交代的，我爹去之前答应的么，怎么突然不行了呢？”

  小小回头瞪他一眼：“你傻不傻？你才多大。”

  小哞傻笑：“嗯，得过几年，过几年娶你。”

  当众说这个，太羞人了，小哞还不懂，小小脸红到胸前了，慌不择路的跑了。

  一旁看着的猫仔，突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了头，意味深长的说：“哦~~原来这个，就是小小说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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