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个低级丧尸。”万子旭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他乐得见我没用的样子。

  我原来还有些心惊胆战的恐惧，这会儿，忽的转变成了几分怒气。

  TMD，“你们明知道我没有经验……”苏春看过来的眼神里是赤裸裸的轻蔑，像根刺，戳穿了我的喉咙，发不出再多的声音。

  “这，这，怪我吗？”我后退几步，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尸体，失去了大脑的部分之后，丧尸失去了活力，他身上没有像人一样流动的鲜血。他只是倒在地上，带着一摊红白物，身上的破烂西装沾满了不明物，脏的像流浪汉，但那精致的扣子又说明了他曾经的辉煌。

  他原来也是人类啊。

  即便只是这样低级的丧尸，我也打不过。

  那其他像我一样弱小的人类呢？

  曾经见过的那四人小队他们究竟怎么样了？还活着吗？还是死了？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虚假的？

  我在那个世界里听到的祈祷，又会有多绝望……

  我是那个罪人吗？

  苏春冷酷的眼神，他看起来还想说什么，被将夜阻止了。

  万子旭一把拎起我，“走吧，前面还有东西在等着你。”

  我怯怯的看他，站得有些不稳，“是我的错吗？要我以死赔罪吗？”

  他放开抓着我衣领的手，“等你记忆恢复了，所有真相都明了，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苏春冷哼一声，从车顶上跳下来，将夜推推他，把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我听到他在后面不满的和将夜吐槽，“她在这个世界不是创世者，没有那些荒唐的能力，为什么还要阻止我？你怕她什么？她菜的要死。”

  “说不定，现在就是最好的报仇机会。”

  将夜甩了他脑后勺一下，“话不要说的太早。”

  他没感觉到万先生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吗？这个蠢货。

  我有些垂头丧气，低着头跟在万子旭后面，好想鬼斩和白噬犬。

  但他们也是怪物。

  熟悉的孤独感又一次笼罩了我，耳边的风声细微，将夜和苏春的谈话停止之后，周围变得有些安静，甚至安静过了头，我听到我内心的怀疑和恐惧。

  你是罪人。

  你是恶人。

  你罪大恶极。

  你杀人无数。

  你破坏了平和的世界。

  你破坏了无数人的幸福。

  你最后一定会以死谢罪。

  你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我为我过高的同理心感到痛苦。

  所以我多么希望，我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两个世界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吗？”我问。

  万子旭在前面带路，偶尔摸摸路边的车，摸出里面尚能用的东西塞到他的背包里，回头见到我的表情，“你就祈祷自己快点恢复记忆吧。”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我不解，要不干脆就直接给我定罪吧，总是给一点奇怪的希望也很烦人。

  干脆我爽快一点当恶人吧。

  他意外的笑了一声，“你以为呢？对一个伤害我哥哥的人，我难道还抱有什么善意吗？我乐得见你痛苦。”

  我抬眼看他，感觉头有点晕眩。此刻很想鬼斩和小白。

  “你救我只是想看我痛苦的样子？”我终于有点跟上他的脑回路了。

  我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一副审视的模样。是童年的记忆给他的身份带上了滤镜，我无奈笑了一下，算了。

  这样反而更好。

  他反手背好背包，“只有你一个人选择了快乐的蓝药丸这种事情，我可不允许。”

  “走吧，前面还有……”他没说完就被我打断。

  “什么东西？”

  他勾唇一笑，“你看到就知道了。”

  这个世界里的T城没有很多丧尸，更没有什么高级丧尸，也没有炸弹轰炸过的痕迹，只是荒芜破败，高大的楼层全都锈迹斑斑，城市里长了大片大片的杂草野树。曾经的图书馆，鲜红的招牌锈化了，变得暗红，乃至有些黑暗。

  不知道哪里积了水，把地下商城泡了个全，路口处还有满上来的发绿的水。

  “这里没有人住吗？”我猜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万子旭脚下一顿，“你以为末日来临过去了多久了？”

  “三年？”我的世界里是三年，外面也一样吗？

  “呵，十年。”

  我一愣，抬头望着这片被废弃的城市有些出神，“十年？”竟然有十年……

  “我找你找了九年。”

  “找我？”

  我哈哈一笑，没想到我还笑得出来，但我就是笑了，“你对我究竟有多大的仇恨，让你硬生生的找了我九年？”

  “你哥哥的死，总不是我做的吧。”我说着有些委屈。只是没有去医院看他，就能够让人恨到这种地步？

  哪知这话就像踩了地雷，万子旭反手掐住我的脖子，双眼怨毒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不是呢？你的记忆都被你自己删除了不是么？你就是畏罪潜逃。”

  我痛得眼泪往外冒，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到他的手上，他像是忽然被烫到了一样，吓得松开。

  “咳咳咳，万子昂，不是病死的吗？”我呛的不行，一边咳嗽一边反问。

  “是啊，但是……”他看向将夜，将夜飘飘悠悠靠近，“但是我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的灵魂。”

  我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有些分不清眼前这人是万子旭还是万子昂，他靠近的手，究竟是危险还是安全，我若是接住，究竟是幸福还是愧疚，不，不论是哪一个都没有好结果。不论是哪一个，我都是错误的那一方。

  “糖糖，没关系的……”模糊的记忆里出现了一句话。

  万子昂的声音。

  只有在他认输低头的时候，他才会喊我糖糖。

  万子旭看着佝着身子哭得喘不过气来的金忆糖，想笑，又觉得她可怜。

  “万先生，您这样做，创世者真的会想起来吗？”

  将夜望着前面的小山坡，瞳孔微缩，“万先生，这……”

  万子旭眼看目的地就在眼前，拎起还在晃神的金忆糖，往前走了几步，这几步不大，却跨出百米远。

  苏春还想跟上去，将夜拦住了他。

  “我们还是不要掺和进他们的事情了。”

  被丢到地上的时候，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我摸到了一块冰凉的石碑。

  眼泪无声的流出。

  模糊的视线里，还是敏锐的认出上面的几个字。

  “万子昂。”

  我大笑起来，带着一种被逼疯的癫狂，“万子旭，你有病啊，他的墓怎么可能在这里啊。”

  “末世十年了，他死也得有十一年了吧。”

  “他怎么可能会被葬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擦掉眼泪，环顾一圈，越看越惊心，山坡不高，却能轻易看到不远处的T城第一高中。

  有什么东西被丢到我身前，是一本笔记本。

  封面上写着龙舞飞扬的三个字，万子昂。

  “为什么……”我颤抖着手，翻开笔记本，一页又一页，黑笔的错题，红笔的解析，偶尔旁边还有几笔蓝色着重圈了出来，“你哪来的这个。”

  我记得这个笔记本，分班之后，不再跟他一个班之后，只有放学回家的日子能凑在一起玩，但是说玩也不确切，他总是带着笔记本来找我，用着各种荒唐的理由，赖在我家和我一起写作业。

  风簌簌的吹，脆弱的纸张被飞速翻过飞到最后一页上。

  明晃晃的写着一句话，“我们考同一个大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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