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泉沫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呜咽。

  她第一次听到夜叉丸说出这种话。

  果然……

  加瑠罗母亲的离开，对于作为弟弟的夜叉丸来说，也是一种难以磨灭的伤痕……

  “你的名字……”

  夜叉丸缓了一下，再次开口。

  “你的名字是姐姐取的……

  ‘这个孩子的名字是我爱罗……’

  ‘意思是爱着自己的修罗，只爱着自己……’

  ‘然后只为自己而战……’

  ‘这样就能维持你的存在……’

  ‘这个名字包含着这种心愿……’

  但是……姐姐并不是因为担心你，爱你……而取的这个名字……’’

  两个孩子的胸口似乎有些千斤重的大石，令他们喘不过来气……

  无尽的寒风穿梭垂落，男孩红色的发丝摇曳而起。

  与之相反，他的面色却是惨然无比……

  心中那曾在夜叉丸告知他的语言里，拼凑出来的“母亲”形象，屹立在他眼前。

  夜叉丸的声音还在继续……

  “而是为了成为维持你的必要……”

  “才给你取这个名字……”

  “憎恨着这个村子……”

  “诅咒这个村子的姐姐的怨念……”

  “是作为这样一个存在而留下来的……”

  “是为了让大家都知道……”

  “她爱着你什么的……根本就不是……”

  我爱罗脑海里的画面变得模糊不清，那被他用沙子垒起来的“母亲”形象……

  随着夜叉丸的话……

  推翻了所有以前的描述……

  “母亲”如同沙子消散在风中……

  我爱罗拼命伸出手，拼命地哀叫着……

  也无法留下一丝痕迹……

  女孩金色的眸子里流转着与平时不同的情绪，像是有什么不能言语的感情从她的内心破茧而出。晶莹剔透的泪珠滚滚而落，砸在了我爱罗的手背上，温暖而湿润。

  “就算是这样……”

  白泉沫微颤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从温泉里冒出的泡沫，被荡起涟漪的泉水推至边缘，撞击而破碎掉的声音。

  可就算是如此……

  在她身边的我爱罗也已然听到了。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爱罗……”女孩不再喊夜叉丸为舅舅。

  “就算风影大人把我爱罗当成人形兵器……”女孩也不再称呼罗砂为爸爸。

  “就算加瑠罗母亲并不想我爱罗出生……”很微妙的，女孩并没有取消对加瑠罗的称呼。显然，她对夜叉丸描述的“加瑠罗”形象持有怀疑。

  “就算你们都对我爱罗……”都对我爱罗恐惧得要命，甚至想让他去死。

  女孩说不出口。

  “就算你们把我爱罗当成……”怪物，工具，村子的威胁。

  女孩没有说出后半截话，她不想再说出任何一句伤害我爱罗的话。

  “我超级喜欢我爱罗。”

  “很喜欢很喜欢……”

  “从一开始就喜欢，到现在，哪怕以后……”

  “对我来说，我爱罗不是什么怪物……”

  “我爱罗就是我爱罗。不是什么只爱着自己的修罗……”

  “我也会一直喜欢我爱罗，爱着我爱罗……”

  “我爱罗可以只爱自己，但是我爱罗不是没有人爱。”

  女孩抬起手抹掉脸上的眼泪，眼神狠决地盯着夜叉丸。

  夜叉丸看到一双充满了坚定果决、温柔而又倔强的眼睛。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在我爱罗身边！”

  “我说过，不会抛下我爱罗一个人！”

  “对我来说我爱罗就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我爱罗没有错！”

  我爱罗酸楚疼痛的胸膛处，似乎涌上一股温热的暖意，他愣愣地看着身边的女孩，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夜色中，洁白如雪的女孩被月色染上柔光。

  她的眼眶仍是通红，但眼神却是清亮无比，如浅金琥珀般剔透的眸子在黑夜里格外夺目，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将我爱罗的双眼吸了进去。

  女孩的身体因悲伤而发着颤，但她咬着牙，用力扬起下巴，像是无法被撼动磐石，似乎以一己之力为我爱罗对抗所有扑面而来的悲伤和黑暗。

  那白色小人的身影，如同夜色里银色圆月般，柔和但并不刺眼。

  微风轻轻起，女孩柔顺的发丝变得松散，白色长丝在墨蓝色的夜空中飞舞着，挺直的身影透着一丝孤独和坚韧。

  夜叉丸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微垂的眼眸完全掩饰得干干净净，我爱罗和白泉沫都没有发现那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化。

  罗砂的第三只眼此刻调整了位置，落入夜叉丸的视线区域，眼球转动着的模样似乎在提醒着他什么。

  夜叉丸心下无奈，片刻后缓缓开口。

  “沫大人……您是从一出生不久，就被收养在砂隐村的……”

  “那又如何？在我心里我爱罗就是我的家人！”

  夜叉丸没有接话，只是自顾自继续说着。

  “当初……姐姐收养您时，就对风影大人说过，要把您当成亲生女儿一样……”

  “因为您的母亲……是我姐姐重要的人……”

  “这我知道……”白泉沫皱着眉，不懂夜叉丸到底要说什么，但是她直觉不是什么很好的事。

  我爱罗也瞪着眼睛疑惑地看着夜叉丸。

  “姐姐……可怜你从小失去了父母和国家……”

  “风影大人也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

  “甚至比对待自己的孩子更加宽容和宠爱您……”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所以她一直有一种鸠占鹊巢，喧宾夺主的不自在。

  “您……因为这个……咳咳咳……”

  “才会对我爱罗少爷……更加在意的吧……”

  白泉沫眉头一跳，仿佛被说中了一样不再反驳。

  我爱罗脸上还挂着泪珠，他那早就不堪一击的神经还没从接二连三的事件中反应过来。

  “您……因为失去了父母和国家……一直以来都处于无比孤独……”

  “……像是被排斥一样……”

  “所以才会对我爱罗少爷……更加在意……”

  我爱罗瞪大眼睛，盯着眼前那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女孩。

  阿沫？是这样想的？

  “您说……您喜欢我爱罗少爷……”

  “可是您……并不是喜欢他本身……”

  “而是……在弥补那股愧疚感而已……”

  “您对我爱罗少爷的爱……是给您自己的……”

  “您并不是真的爱我爱罗少爷……”

  “您只是……自我满足罢了……”

  “想让自己好受一些罢了……”

  “您的爱是虚假的……”

  无形的力量在白泉沫的脑子里炸开，一字一句如同有刺一样扎进她的心里，金色的眸子染上暗色。

  就连她握住我爱罗的那只手……

  都放开了……

  “阿阿阿阿沫……”

  我爱罗紧紧抓住她放开的手，像是溺水中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明明……阿沫刚刚才那样说过……

  对着自己才说过那样的话……

  “阿沫……？阿沫？！”

  我爱罗颤抖着双手摇晃着白泉沫的胳膊。

  “夜叉丸……他说的……”

  “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你……”

  “对我的爱……”

  “并不是弥补……也不是虚伪的……对不对”？

  我爱罗盯着女孩的青玉眼眸闪烁着一丝光芒。

  眼前的女孩如同泥塑石雕般凝滞住，脸上带着微黯的神色。

  她没有立刻回答我爱罗的问题。

  夜叉丸的确说得很对……

  她其实就是这样的人……

  所谓的温柔不过是……

  但也不全是夜叉丸说的那样。

  她并不想欺骗他，也不想承认夜叉丸的话……

  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回答。

  女孩的沉默，让我爱罗眼里光缓缓暗淡下去。

  “我爱罗……我……”

  女孩不忍看到他这副样子，正打算开口说话，此刻，夜叉丸撩开穿在外面的马甲，露出里衣上贴满的起爆符……

  “都结束了……”

  夜叉丸的眼神带着一丝空洞无力。

  “请和我一起死吧……”

  用沙之眼观察情况的罗砂心头一紧。

  笨蛋夜叉丸……你是打算连阿沫都一起……

  “轰！！！”

  起爆符爆炸的声音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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