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中山回到屋内，透过屏风隐约看见床上坐着的人。

  “吆，慕大刺史回来了！”

  慕中山没有说话，只是脱了外衣，就准备躺在软榻上。

  “哎呀，有些人啊，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霁珩叹了口气，显得十分惋惜。“这屏风虽挡着你我，但却也是煞人眼旁啊。”

  慕中山这才抬眼看向屏风，便见一堆带毛的东西挂在上面。他拿下来，左右翻看，才看出这是件裘衣——王然上次拿着的那件。

  “王然送来的。”慕中山语气平淡，不是疑问，也不是肯定。

  “是，我让他进来的。”

  慕中山沉默片刻，盯着裘衣发了呆。随后叠了起来，放在枕边，躺在榻上。

  不知躺了多久，慕中山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脑海复盘了一遍大盐河的案子，发觉他的方向似乎有些问题。

  那张字条上的，“放了俺四弟和白毛”，这是两个人。而捕快只从大盐村抓了一个人回来，那另一个人是怎么回事？

  以及今天在大盐村碰到的刘伙计，为何他会出现在那？还是他嘴里喊出的“俺”，总之十分可疑。

  天微微泛白，慕中山依旧毫无睡意。这种现象，慕中山不止一次。

  被圈在南国皇宫时，已是不知有多少夜是彻夜难眠，泪失枕襟。

  此时此刻，他看向窗外，脑海浮现了一个女人，嘴里默默念叨着，“皇姐，你还好吗？”

  泪划过慕中山脸颊，却浑然不知。他蜷缩成一团，将自己缩成一小团，心一阵一阵的疼。一股熟悉的无力和心酸涌上心头。

  这种情绪在遇到王然之后，已是很少出现了。可今晚内心的脆弱却不知为何而点起。

  “慕中山？”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

  慕中山瞬间收起了情绪，一动不动的躺着，听着周围的声响。

  可房间内丝毫不听不到声音。

  他安静的躺着，最后慢慢得睡去。再次醒来时，已是午时三刻了。

  慕中山翻了个身，深深叹了口气，才下床。

  当他推开门时，便见一捕快候在一旁。捕快见了他，连忙说道:“大人！大盐村的人给我下药。好多捕快窜得不停。”

  “什么！”

  “她们假借给我们送粥，这大冬天的，我们都没忍住，没成想她们居然在粥里下了药。”

  “废物！”

  慕中山这才反应过来刘伙计昨晚话中的意思。

  “你去把大盐村的小孩都抓起来！”慕中山说完，牵着一匹马朝着盐课司走去。

  刚到盐课司，就急忙冲了进去。随手抓到一个人，揪住脖领道:“你们刘伙计呢！”

  “刘……刘伙计，我，也不知道。”那人哆哆嗦嗦道。

  而杜随听着声响也从室内走出，大喊道:“慕大人，慕大人，别动怒啊！”

  慕中山看着被抓着的人，一把松开那人，拍了拍手，望向杜随。

  “刘伙计，这个点在仓库清点盐呢。”

  “行，你告诉他，今晚在衙门等着他。”慕中山深深看了杜随一眼，转身便离去。

  他再次来到大盐村时，捕快人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七八个孩子围成一圈，外圈是捕快们，再外圈是百姓们，他们手里都拿着锄头等农用工具。

  随着慕中山的到来，百姓的情绪更加激动。“狗官！自己抓不到人，抓我们的孩子干什么！”

  慕中山扫过一圈，冷哼一声，“根据律法，私自破坏官府财物，一律流放。俗话说，父债子偿。既然他们的父母不承认，那就让孩子承受。”

  话刚说完，慕中山感受到，有人在他腿边“按摩”。

  他低下头，便见一个小男孩挥着拳，喊道:“狗官！我爹说你们都天杀的！看我不打死你！”

  慕中山蹲下身子，掐着他的双肩，露出不明所以的笑，“有意思。”

  “你爹是谁，在这里面吗？”慕中山指着那群大人问道。

  “哼！我才不告诉你。我爹来了，你可就要哭鼻子了。”小男孩高傲得将头扭到一侧。

  慕中山站起身，单手拎起他的衣领，就往人群外走，嘴里说着:“其他孩子带回衙门。”

  一声令下，百姓们发出嘈杂的声音，妇女们的哭声也随即而起。

  “好威风啊！”小男孩在马上咯咯笑着。

  慕中山低头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到了衙门，小男孩看着宽大的门，又是兴奋，丝毫不害怕，“这就是爹爹说的大红门啊！”

  沿着路走去，小男孩一蹦一跳，哪有被抓的胆怯。到了大厅，其他孩子萎缩成一团，只有他到处看到处摸。

  突然小男孩两眼冒着星光，兴冲冲地就往桌前跑。拿起毛笔左看看右看看，惊叹道:“哇塞，你这里有这么字啊！这笔也好好看啊！”

  慕中山抬头望去，没有搭腔。只是安排着捕快买些糕点。当他安排好一切，走到主座前时，只见那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你会写字？”慕中山问道。

  “昂呢，我爹爹教我的。”小男孩一笔一划地写着，头都不抬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刘重建。”小男孩提笔写着自己的名字。

  慕中山却皱紧了眉，看着那些字发了呆。

  “歪，你发什么呆。我问你叫什么呢？”刘重建在慕中山眼前晃了晃。

  “哦哦，慕中山，”慕中山反应过来，心不在焉地说道。

  他总觉得刘重建写的字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慕？是这个木嘛？”刘重建大大的在纸上写下一横一竖一撇一捺的木。

  慕中山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答非所问道:“你爹爹最近在干什么呢？”

  刘重建摇了摇头，有些沮丧道:“不知道，他每天回来的时候，我都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他又走了。只是偶尔能和娘还有我一起吃顿饭。”

  “但是，他每次吃完饭都会教我写字，还会给我表演武术！”刘重建眼里又闪闪发光着。

  慕中山叹了口气。心想，果然从小孩嘴里套不出话。

  捕快们把糕点拿回来后，小孩们蠢蠢欲动。但在看到刘重建的大胆后，也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

  直到夜色升起，大家都昏昏欲睡时，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在看到来人后，刘重建如弹簧般弹了起来，冲着刘伙计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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