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娥下意识地问：“哪家的？”

　　二郎指指前排，“西头钱家。你见过，叫钱一郎，以前跟他娘一起住，前几年他娘去世，钱家没人了。他出村讨生活，最近才回来。听说我们家招工，想做点杂活，维持生计。”

　　“应该二十了吧。”

　　“差不多。长得挺壮实，力气不小，就是这腿，你看能用么？”二郎其实挺心疼钱家小子。

　　萧娥念及钱一郎曾经对小娥的照拂，想也没想的同意了。

　　“让他来吧，挑水砍柴总归能做。这样三哥只需要烧火，也轻松。价钱的话，十八文钱一天，按天给。”

　　“好，我等会儿找他。”

　　这边说完，一辆驴车在萧家门口停下。上头下来一名妇人，穿的朴素却干净，衣服花色清雅，不胖不瘦的脸保养的还算可以，一看就是长期在城里生活的人。

　　“请问这是织布的萧家么？”她探头问。

　　萧老太回：“是，你找谁？”

　　萧娥快步过去，“娘，找我的。”

　　“你是宋家嫂夫人介绍来的吧？姐姐好，我叫萧娥。”萧娥友好的打招呼，一双杏眼弯弯。

　　绣娘原本忐忑的心瞬间落下，也笑道：“我夫家姓周，别人都叫我周娘子。”

　　“那我叫你周姐姐。”萧娥领着她去棚子。

　　“我这里的情况，你大致了解。才起步，目前工钱我没办法开的太高。别的熟工底薪一天十八文，我给你二十文，多一匹布多二十文。之后生意好了会提价。你可以先试着做几天，不满意随时结工钱离开。”

　　周娘子谦虚道：“我不过是个绣娘，给钱就做。我看过你们这儿出的手帕，比我之前做工店铺的花色都要好，绣的也好，我比不上。”

　　萧娥知她客气，向众人一一进行介绍，指着最后一台新机器说：“周姐姐，这台是你的。店家说新款织布机可以织出不同花色。她们这群小丫头都不会，你研究一下，上手了，教教她们。”

　　周娘子仔细检查织布机，心中有数了，说：“我之前织布绣花用的和这差不多，可以不同颜色的丝线同时交叉进行，织布的同时绘制图案。”

　　萧娥欢喜，“太好了。昨天嫂夫人说我们织的布没有花色，这不就有了么。”

　　她忙扭头叮嘱，“大丫、二丫，你们跟着周姐姐好好学使用织布机。以后不用那么累了。”

　　大丫小声问：“那绣花？”

　　“当然也要绣。织的和绣的不一样，不冲突。你们都学，两边不耽误，技多不压身。”

　　得了肯定，大丫二丫定了心，她们更喜欢传统的绣花。

　　要说赚钱，自是卖布赚钱，但帕子、团扇这些小饰品制作不能丢。这是稳定客源的根本，有利于以后进一步发展。

　　萧娥抱来一大包五彩丝线。周娘子熟练的上梭织布，基本功非常扎实。

　　“小娥！”赵氏在棚子口冲她招手。

　　萧娥闻声出来，赵氏拉着她问：“小娥，你是不是缺人手采原料？”

　　“对。”萧娥点点头，其他工都招齐了，就差采植物药草的。

　　赵氏扬唇一笑，颇有几分得意，“我帮你找了一个。”

　　“谁啊？”萧娥诧异，她还真想不到村里有谁合适。

　　赵氏说：“李老郎中的孙女，李昕。”

　　萧娥脑袋懵了一下，“啊？你找她的？”

　　赵氏摆手道：“我哪会主动找她。是路上碰见，她主动提的。我想着你整天进山太累了，我们又帮不上忙。她家好歹是大夫，她耳濡目染必然懂一些，就答应了。明天就来。”

　　“这样啊。”萧娥犯难。她答应李旺不收李昕做小工，赵氏又把人招来，总不能再反悔不要她。

　　赵氏瞧着萧娥不大高兴，僵了笑容问：“怎么了？你不想要？要不然我和她说去。”

　　“别了。都答应了，就来吧。我主要担心她年纪轻，受不了苦。”

　　赵氏一听笑了，指着棚子里学习的姑娘们说：“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看这些姑娘，也都才十二三岁，照样吃苦耐劳。”

　　“李昕确实条件好点，没吃过什么苦。咱也没让她做苦力啊。进山采植物原料，比绣花织布轻松多了。真干不来，她自己就不来了。”

　　“我没好意思拒绝，也是因为李老郎中帮娘治病尽心尽力，人情在里面。”

　　“我明白。”

　　萧娥对李昕没意见，只是有点对不起李旺。赵氏这么一说，更是没法推脱的事，就这么着吧。

　　“二嫂，周姐姐是我特地从城里请来的绣娘，中午留顿饭。”

　　“好说，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娘那边，你自己说。”

　　赵氏对萧娥是服气了，不管萧娥花出去多少，总归能落下银子，便提了篮子去买菜。

　　萧娥把现招工的人数、工钱记在账本上，向萧老太汇报。

　　萧老太不识字，耳朵听的清楚。织布绣娘五人、杂工一人、采原料一人，加上做团扇的二郎、染布的赵氏、烧灶的三郎，以及萧娥自己，发工钱的总计十一人。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以往萧老太铁定跳起来叫唤，今天却很平静。

　　她摆摆手，只顾择菜，“不管你怎么折腾，别亏了就行。我没银子贴补你。”

　　“娘您放心。账我都记着呢，每次卖了布匹、手帕，赚来的银子，除去买丝付工钱，剩下都给您。保准不要您掏钱。”

　　萧老太点点头，瞧着萧娥消瘦的脸蛋，心疼道：“既然招人了，活多指使他们干，你别死心眼，什么都冲在前头累到自己，不划算。”

　　萧娥扬唇笑了，“知道，还是娘最疼我。娘，我帮你洗菜。”

　　萧老太一巴掌拍开她的手，“洗什么洗，干你的活去。”

　　她瞥了一眼门口，端着菜盆走了。

　　萧娥扭头就见二郎回来了，后头跟着一名少年，身上满是补丁的衣服，人精瘦，皮肤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而黝黑。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怯懦与忧伤。走起路来，有一只脚一跛一跛。

　　是那个小少年没错，只是那会儿他很乐观，眼睛是亮的，如今被岁月磨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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