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夜晚格外安静，清晨的草露，在初升的阳光下消融，发出青草的香味，随风飘荡。

　　萧娥闻着清新的花草香醒来，彷佛回到从前，耳边回荡着萧肃朗朗的读书声。

　　“小姐醒了。”

　　竹云打了温水进来替她梳洗。

　　萧娥慵懒的坐起身，“我是不是睡久了？”

　　阳光已经斜洒床畔，可见时辰不早了。

　　竹云递上毛巾：“见你睡得香甜，便没有喊。老太太一早就开始忙活，往这屋瞅好几次，不忍心叫你，给你留了早饭，这会儿在屋里热呢。”

　　“她就是这样，总也忙不完。”

　　厨房佝偻的身躯不停的忙活，萧娥低声一笑，“我若不嫁过来，倒对不起她了。”

　　“这家人很好，夫人该放心了。”竹云轻柔细致的替她挽上发髻，语气如同长辈般温和，“难得遇上好的，得把握住。”

　　萧娥低头喃喃，“我这样算不算不孝？”

　　亲人们好不容易找回她，沈文旭如此器重、信任她，最后她抛弃他们，又回到这个偏远的地方，相隔千里，难以相见。

　　萧娥渴望同萧肃相聚，又怀着一缕愧疚，害怕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沈文旭他们。

　　竹云说：“若是旁人家，会在意。但夫人不会、殿下不会，你的舅舅伯伯们，都不会有怨言。他们比谁都希望你遵循内心，和他们一样能寻找幸福，而不是约束。”

　　在这个封建礼教严重的时代，能做到如此的开明的人不多，她的亲人们就是其中之人。

　　正因为他们对她的包容，让她更多愧疚。

　　“我明白。再等等，等把所有事情都做好，等我生命的结果出来，我才能有勇气做抉择。”

　　八角犀毒是她最后的希望。她不能给成为萧肃的累赘。

　　吃完早饭，已经是晌午十分，原想进山瞧瞧，可山风阴凉，竹云担心她受不住，没准她去。

　　赵氏笑容可掬的来寻她，“沈小姐，休息可好？什么时候回城？”

　　她急着谈事情。

　　萧娥说：“嫂嫂你坐，我们在这里谈事。”

　　“这里？”赵氏难为道，“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谈？”

　　萧娥指了指屋后的作坊，“那儿的机杼声还在响呢，怎么不能谈？我知道萧家的布好，你随便拿一匹过来就行。我们主要谈谈以后的合作。”

　　赵氏不敢违背，忙出了院子现拿了新布过来。好在村里的这些媳妇学出点门道，织出的布不差。

　　萧娥大致摸了摸布料，查验了成色，质量没有问题，做工也足够精细，只是比沈记绸庄的绣娘们差了一截。

　　“这样布算合格，可以再精进。”

　　赵氏紧张的欲解释，萧娥又说：“不是绣娘的问题，是你们的机器太老了，需要更新。”

　　赵氏点点头应下，“织布机用了好几年，确实不够新。”

　　“放心，日后我会让人送南凌最新的织布机回来，现在我们谈生意，坐吧，别一直站着，我怵得慌。”

　　赵氏憨笑着给她倒茶，拘谨的在她对面坐下，“您说，我们都配合。”

　　萧娥正色道：“我想收购萧氏丝锦。”

　　“收购？什么意思？我不识字，不大懂。”

　　萧娥笑笑：“也不算收购，就是我买下你们的牌子，日后萧氏丝锦就是沈家旗下一支。”

　　赵氏笑容僵住，忙拒绝，急道：“这不行，说好的合作，怎么变成买卖了？您不知道，咱们的作坊是……一点点做起来的。有感情，你买走了，我们这么的大帮人怎么办？”

　　萧娥推给她茶水压惊，“您听我说完，我买，是买你们的名字。你照样管店，工人们照样做工。只是在萧氏丝锦前头，添上沈记名号。”

　　“有我们沈记名了，我就可以给你们送最新的机器，送专业的绣娘指导，安排人员把萧氏丝锦开到南国各地，甚至南凌。”

　　赵氏听着不对味，“那你们拿什么赚钱？”

　　“销量。”

　　“销量？”

　　赵氏心里嘀咕，销量是什么？

　　萧娥解释：“我们出钱买了你们名号，就是你们的东家，沈记无条件给你们输送任何需要的东西，在你们银两扩店的时候提供资金，但你们卖出的产品，除去工钱、成本的剩余收入，一半归沈记所有。”

　　赵氏这下听明白了，就是财主给萧家钱。帮萧家做事，萧家给财主一半的报酬。

　　赵氏精明，能掐会算，这几年一本糊涂账都没有，是个做生意的料。但她因为出身，难免自卑。总觉的自己是山沟里出来，没那本事拼出去，连去京都都怵得慌。

　　销往各地的萧氏丝锦，都是从单县或者邻县转买出去的，量太少，她也急。

　　沈家是实打实的大财主，挂在他们名下，还能保住萧氏丝锦的名字，很划算。

　　赵氏思来想去，问：“那我们以后，是不是都得听你们的话办事？”

　　萧娥点点头，“原则上是这样。但南国路途遥远，我也不能总来是不是？还得靠你们自己。前期派专人来指导你们建染坊，开店面，等你上手了，我们就不掺和了。”

　　“合作讲究的是诚信。我舍得花钱帮助你们做大做强，你们按时将收入对半分给沈记，就这么简单。沈记会不定期查账，只要账本干净，给的数目对头，不管亏盈，我们都认。萧氏出事，也由沈记顶。”

　　赵氏动心了，又担心就这么把萧娥建起来的萧氏丝锦卖出去，萧老太和她拼命。

　　萧娥转而问：“嫂嫂，你知道萧大人在京城当的是什么官么？”

　　提起萧肃，赵氏立马神气，“当然是大官。”

　　“是大官没错。但你知不知道，当官的不能涉嫌经商。”

　　赵氏忙解释：“他没经商，店铺是我们二房的。”

　　赵氏记得萧娥说过这茬，店落在二房名下，不影响萧肃。

　　萧娥好心提醒道：“话是这么说，到底是亲兄弟。萧氏丝锦打出名声，赚了大钱，多少人眼红？就算萧大人不参与，旁人怎么想？万一有小人栽赃诬陷，把萧大人扯进来，敢说真的没关系么？”

　　“这……我们没想过。”

　　他们没想过人心有多坏，也没想过萧氏丝锦会发展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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