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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我的罪恶


我坐在布艺沙发上,朗?坐在我的对面。他问起一些关于我小时候的事,也问起我父母的关系。有好几次,当他问到我对现在的生活有何看法时,我都选择了沉默。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我也不知道我对自己目前的状态是否感到满意。或许是他发现了什么,突然,他让我在沙发上躺下。或许是基于患者对医生的信任,我照做了。随后他又让我闭上眼,我依旧照做了。不多时,耳边只听闻他流水般温柔的声音描述起一大段美好又令人向往的画面,渐渐地,我感到五官正在慢慢地失去知觉。

  睡梦中,我身处一片寂静森林。林中有一个小木屋,屋里亮着灯,孩子正就着月光看书。男人则在一旁教导着孩子,向他解释书中意思。女人此时正身处柴烟笼罩的厨房内,一边呛咳着,一边捂着嘴,另一只手还不觉疲累地在锅内不断翻搅着。没多久,女人就做好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她一边呼唤着厅堂内的男人和孩子,一边为俩人盛出白花花的大米饭。

  我站在离木屋约莫五六米的距离,男人和女人的面孔模糊不清,唯独孩子的面孔能清晰地被看见。孩子、纯真的笑容,我一下便认出那是幼时的自己。屋内的谈话内容我听不太清,只能听见孩子稚嫩清脆的嗓音呼唤着“爸爸妈妈”。我努力想看清男人和女人的脸,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氛围,我丝毫不敢发出声。我害怕那个笑容会不小心被我的声音吵醒,于是,我只好躲在窗前,偷偷地观望屋内的情形。

  忽然间,我听到耳边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睁开眼才发觉自己还躺在那张布艺沙发上。朗?的额头渗出丝丝汗水,脸上极力压制住的惊恐之色我一眼便看见了,怀着好奇,我询问朗?在我沉睡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事。然而,朗?吞吞吐吐的模样,似乎不愿意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告诉我。见他如此模样,我心中也更加不安起来。

  “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我愈发紧张与急切想知道实情。

  朗?犹豫的神情看了我一眼,随即用他带着些许颤抖的嗓音对我说:“她不愿意和你整合。”。

  只如此一句话后,朗?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他和林教授都说了同样的话,然而原因却不愿意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打开了。程颂站在门外,眼神中充满了怒意。他看向朗?,快步朝我们走来,在我们还未来得及解释之余,只见一记白嫩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朗?的脸上。我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怒发冲冠的程颂。他似乎并未解气,右手攥紧的拳头又待扬起,我立即冲到两人面前,不解地看向程颂问道:“停下!你在干嘛!发生什么事了?”。

  程颂并不理会我的问话,伸手将我推开,右手又要向朗?挥拳而去。这时,已有准备的朗?敏捷地躲过了程颂的拳头。他闪到一边,捂住左侧有些裂开并渗出一丝血迹的嘴角,冰冷地说道:“够了!”。

  程颂这才发声:“你答应我什么!你又在做什么!”。程颂的声音像是火山爆发一般,低沉的嗓音像是在怒吼。

  朗?看了我一眼,有些无奈地垂下头,不再解释。我看向程颂,不知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程颂此刻脸颊通红,正大口喘着粗气,鼻腔中似乎在喷火一般怒不可遏。冥冥之中,我感觉两人之间的矛盾或与我有关,可谁也没有说破,我也不能厚着脸皮去问。匆忙之间,我只好拉着程颂,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他带离朗?的房间。

  来到楼下,程颂的怒气并未随之消散。他甩开我拉住他的胳膊,站在院落中,月光倾泻而下,洒在他身上,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银边。然而,此时并不是我欣赏他美貌的最佳时刻,因为我从未见过程颂如此怒气冲冲的模样。我慢慢地来到他身旁,小声地面对着他问道:“你们是不是都知道了。只是在瞒着我。”。

  程颂不语,月光在他的脸上衬托出这张绝美的容颜。原本就好看的脸,此刻冷若冰霜地注视着我,只是他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柔情,似是要将我融化了。程颂突然伸出手将我抱在怀中,像是抱着自己最为珍视之物那般,想用力却不敢用力的双手,一只环在我腰间,一只放在我脑后。

  见程颂这般反应,我大约能猜出一些。程颂并不是心理学专业的学生,可他对于我的情况以及如何与我相处却有深深的了解,约莫是早就咨询过朗?的原因;而一直以来为我治疗的林教授又是郭教授介绍给我的,他必定也从林教授那里打探了不少关于我的事。他们见过江望晴,也和她相处过,交谈过,也许他早就从她口中得知了那些关于我忘却的记忆。此时,不知是出于对我的同情还是心疼,才会一直以来对我都温柔以待,从不勉强我吧!忽然得知此事,我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你是你,她是她。我不想你为了不愿记起的事情感到痛苦。就这样吧,别再追寻了,好不好?”程颂低沉的嗓音在我的耳边回响。可他越是不想让我探索,我便越发的好奇,越发的不想放弃。

  “你不是带我来见他了吗?他可以治好我,我也想知道年幼时的自己和我未曾见过的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被程颂抱在怀里的我,意志坚定地回答着。

  听闻我的回答后,程颂抱着我的双手也开始用力并颤抖了起来,连同他颤抖的嗓音:“我从来都没有要求他治愈你,我只是希望他能够慢慢开解你,让你的两个人格和平相处。我带你来,只是因为朗哥哥答应过我,他说过不会催眠你,强行唤起你的记忆。让你承受那些不该你承受的痛苦。”。

  “我很好。朗?哥也没有说什么。你刚才不应该那么冲动,去跟朗哥哥道个歉吧!”。听了程颂的解释,我这才伸出手也抱住他,并劝说着他道。

  “不要。他活该,谁让他不遵守承诺。我只要你好好的,别的我什么也不管。”程颂突然松开了手,并转过身生闷气道。

  “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是我让朗?哥帮我的,你不该怪他,他只是做了一个作为医生想为患者做的事。更何况,你们是兄弟。兄弟之间怎么能有嫌隙呢!”我用自己的对手足兄弟的理解劝说着程颂。

  程颂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久,或许是想通了,只见他叹出一口气,这才转过身看向我说道:“只此一次!他要是再在你身上做未经我允许的事,我一定揍得他半个月下不来床!”。

  “你不要对我太好了。这样,你走的时候我会不习惯的。”程颂的宠爱让我想要就此沉溺又不敢放任自己深陷。

  “那就不走好了!反正我也不想离开你。”程颂突然傲娇起来,那副语气就像一个置气的孩子。

  我无奈地摇摇头,他总是时而沉稳时而孩子气,令我难以应付。

  和程颂回到二楼时,朗?的卧室还亮着灯。我推搡着程颂,让他去给朗?哥道歉,程颂在门口扭捏了许久才伸出手指在门上叩响。朗?打开门时,眼睛也没抬就转身朝屋内走,我猜他约莫是生气了。见程颂好半天说不出道歉的话,我怕是因为我在场,不好意思开口,便找借口提前离开了。

  回到我午休时用过的房间,方才硬撑的力量此时也全都一一散去。我没有开灯,靠着房门的身体也在凶猛袭来的回忆声中逐渐瘫软,最终靠坐在房门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方才记起了关于自己落水时的记忆。看着窗外穿透而过落在地面的月光,我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痛难忍,泪水很快便填满了我整个眼眶,随即开始止不住地大颗大颗往下落。

  “周阿姨,你是不是喜欢我爸爸?你们想把我妈妈赶走,是不是?”,充气船上,我看着周阿姨,愤恨又不满地冲她吼道。

  周阿姨和徐叔叔皆尴尬地对视一眼,随后她露出羞愧的神情与我说道:“你误会了!怎么会呢!没有的事。”。

  “你撒谎!我看见了,上次你和我爸回来的时候,你还抱我爸爸!他喝了酒,你还偷偷亲了他!”我毫不客气地将自己两年前看见的画面抖落出来。那时,还年幼的我并看不懂俩人如此亲密的举动代表着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脑中也逐渐对男女之事有了些许理解。

  “你想说什么?”,见自己的事情被我戳穿,周阿姨的语气也开始不客气起来,而一旁的徐叔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俩。他对周阿姨喜欢我爸的事情似乎有所了解,神情中并未展露出一丝的好奇与不解。

  “要是我落水,你救还是不救呢?你要是救了我我就把你和我爸的事全告诉我妈,你要是不救,我就让这件事跟我一起沉入河底!”,我以胜利者的姿态威胁着面前面露难色的周阿姨。作为她插足我爸和我妈感情的惩罚,我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心机!

  坐在冰冷地面上的我,不可置信地回想着落水前的一切,无法接受这一切都源自于我的所作所为。我只好压低声音捂着嘴无声地哭泣着,不敢让旁人发觉!如若程颂知道小时候的我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他是否还会这般温柔对我?

  这样的我,或许还做了不止这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然而,随着我想继续探索下去,脑袋便像要裂开一般疼痛不已。我双手抱头用力按住快要炸裂开来的脑袋,就在我感觉快要筋疲力尽时,一阵眩晕让我一下瘫倒在地上。等到我再醒来时,已经是躺在床上的清晨。那一夜,我终究还是记不起发生了什么。

  深埋已久的回忆正在一点一点的浮现,我却始终无法向外人说出口。就连程颂我也不敢多说半个字,我怕他比我更加了解那个不为人知的自己。为了不让别人发觉我已恢复少许记忆的事,我只好装作自己对此毫不知情的模样,继续掩饰着。

  门外,程颂的敲门声响起。我慢悠悠地从床上,身上就像快要散架了一般酸软无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我仍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去为他打开房门。程颂站在门外,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好像昨晚他拥有一场深度睡眠一般,精力旺盛!

  “你洗漱一下,我在楼下等你。我们吃完早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一定很喜欢!”程颂面带笑容与我道了声早安,随即又开始安排我今天的行程。

  来不及细想,我只好胡乱回应一句,然后冲进卧室。可当我看清镜子前的自己时,我整个人都呆住了!这当真是我?困意满满的面容,头发凌乱得像街边乞讨的乞丐。当我脱下衣服准备洗澡时,双臂红肿又醒目的抓痕根根分明地印在皮肤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只好快速地冲洗一下,重新换上一身衣服准备出门。经过一夜的沉淀,本该剧痛无比的渗血抓痕在温水的洗礼下,竟然没有丝毫疼痛感。

  来到一楼,朗?、启乐渝和启乐年已经围坐在餐桌旁。三人一见我,便冲我微笑打招呼。朗?嘴角的伤不是特别明显,但还是能看出他受伤的位置。程颂在厨房内为我盛粥,启乐渝则看着我打趣着朗?道:“唐姐姐,你是学医的,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我哥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啊?他说是昨晚自己摔的,但我觉得更像是被人打的!”。

  我看一眼朗?,尴尬地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跟她说是兄弟俩互殴所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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