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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署名


“那你会来吗?”,我望着他的侧脸,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他。

  他转过头,双目间流露出三月桃花般的温情回答我:“嗯。”。

  从程颂口中得到满意的回答后,我也不禁微笑起来。在这温暖宜人的氛围下,我远望见一个迎面走来的身影。她正和身旁一位我从未见过的男子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愉悦与欢喜,是宜尔斯。她剪短了头发,原本过肩的长发,此时只达肩峰。她左侧的头发挽在耳后,露出了耳垂上那一颗闪亮如宝石的耳钉。在我们俩对视的一刹那,她立即握住身旁那男子的手掌,拉着她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眼看着宜尔斯从程颂身旁,与他擦肩而过,双眼却忍不住追随着她移动的方向远去。

  “还没有解释清楚吗?”,程颂却突然伸出手,拇指与食指并拢,佯作钳住我那根虚无的视线般,放在我眼前,挡住宜尔斯离去的背影,并顺势往前方一带;我的眼神便也不自觉地跟着他的手往回收。

  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可心中的失落却并没有随之被收回,宜尔斯还是不愿意和我多说半句。我有些复杂到难以言语的情绪突然从心底里开始生长蔓延,连同程颂走在一起的喜悦全都被压了下去。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点头,向他表示刚才那句问话的肯定答案。

  今晚的程颂,似乎心情很好,整个人变得活泼了起来。以往总是沉默寡言的他,今夜里的话竟格外的多。我没有问起他因何而喜,但见他满脸的笑容,我便觉得这就是世间最美好的少年。时间若就此停下,那得仰望上天对我最好的馈赠。

  同程颂分别回到宿舍时,我见许华、丁莎莎、方絮三人围坐在一起,似乎正讨论着什么。我满怀好奇地靠近她们,才发现在她们围坐的中心位置竟放置有一张凳子,而凳子上此时躺着的正是程颂在楼下递给我的那个木质盒子。

  丁莎莎左手抱胸,右手扶腮,双眼紧盯着那个盒子做思考状;方絮一边吃着嘴里的蛋糕,另一只手还不停地旋转盒子,想从外观上发现什么;而许华则双手抱胸,背靠座椅,淡漠的双眼看着方絮在她面前摆弄,面无形色。

  我走过去,轻咳一声,伸出手想在三人视线的交汇处将盒子拿走,丁莎莎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我一步将盒子挪开,并说:“唐棣,还不老实交代!你和程颂,是不是在一起了!”。

  我眼看着盒子在触手可得的地方被瞬间带走,只好无奈解释道:“真的没有。”。

  方絮这时却开了那不合时宜的口:“唉,没事儿!一段感情开始之前,都是“没有”。放心放心!”。她一边添油加醋,一边不停地摆弄着右手,眼里满是吃到瓜的神情。

  “那你说,这是什么?”,丁莎莎将盒子死死的抱在胸前,眼神好像在质问嫌犯一般。

  “你得给我,我才能知道是什么呀。”,我无可奈何,因为我比她们更急切地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丁莎莎犹疑的眼神在我和盒子之间不断游走,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将“真相之盒”交还给我。在三人的注视之下,我也满怀期待地将盒子打开来。盒子一打开,里面铺满了浅粉色拉菲草碎纸条,盒子正中心陈放着一个被殷紫色彩烙纸包装过的册子,在册本一旁则放置有一张浅蓝色卡片。我正拿起卡片准备查看,丁莎莎和方絮就围了过来。

  在丁莎莎和方絮的注视下,我也莫名有些紧张地打开了那张卡片。卡片上的字体十分优美,卡片内容也只有一小段话:

  画册是无意中在图书馆捡到的。抱歉,出于好奇我打开看过了。

  看到这,我立即将木盒子里的册子拿起来,翻开一看,竟真是我掉了近一个月的画册。

  “啊,原来是还东西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定情信物呢!”,方絮看完卡片内容后,满脸的失望之情。

  “嗯~那可不一定哦!还东西就还东西嘛,还搞这么精美的包装,肯定不简单!”,丁莎莎仍旧不愿相信事实同方絮解释道。

  我不再去管这俩人唱的这出双簧戏,拿了画册,就在桌旁坐下。我仔细翻看了一下自己的画册,原本是一个奶油黄色的外壳,程颂竟替我重新换了包装。不知他到底是何意,我只好继续翻看着画册的内容;除却我画过的校园内景,还有一张是我初入校园,与程颂见到的第一面时,凭着记忆为他画下的画像,不知他是否也看过。我立即将画册翻到最后一页,还是原来那幅画像,上面没有任何痕迹。我便暗自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他没有见过,毕竟那张画像是我刻意画在最后一页的。

  正当我想得出神,丁莎莎走过来一把抢走了我的画册,开始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我害怕自己的心事暴露,想抢回来,但丁莎莎早已迫不及待翻看起来。她一边看还一边播撒着评语:“糖糖!你画画画的挺好的啊!不过,为什么全都是风景画啊,人物画怎么那么少啊!”。

  “你快还给我,我只是随便画着玩儿的。”拿不到画册,我越加的焦急起来。

  这时,许华顺势从丁莎莎手中夺过了画册,并将它还给我,口中还不忘教育丁莎莎一番:“别偷看人家的隐私。”,她说话间,神情极其严肃。

  丁莎莎见许华发话了,吐了吐自己的小粉舌,便没再敢戏耍我,她似乎对许华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敬畏之心。

  我拿回了自己的画册,将它收好后,心怀忐忑地给程颂发去一则消息,我还是担心他看到了那幅画。“那个,谢谢你!画册你都看过了吗?”。

  程颂没有立即回复,我便放下手机洗漱去了。等我洗漱完毕再次回到课桌前,打开手机一看,一则未读信息赫然出现在屏幕上。我点开一看,程颂回复称:“嗯。看过几幅。”。

  看过几幅?意思是不是他并没有看到最后一页?我正在心里暗自庆幸着,他又发来一则短信,信息里写着:“画册原本的外壳被弄坏了,我就替你重新包装了一下,别介意。”。

  看到这,我忍不住想打开包装纸检查,但程颂已包装完整,我也不想再去破坏它,便只能这样。只是这时的我,竟丝毫未反应过来,我的画册从不署名,他又是如何发现这本画册是我的?

  关于我画册的事,是我还住在乡下时,那两年爷爷奶奶的相继离世,母亲对于父亲的久不归家早已有了怨念,便也独自离开了家乡。母亲离开那一天,是我上初中时的事。由于是寄宿学校,已两个月未回过家的我因为见到了母亲而喜极而泣。那天母亲给我买了许多零食,还带我在校外吃了一顿美味的晚餐。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母亲是在为她的离去做准备,便高高兴兴地接受了她对我所有的好。直到我放假再次回到家时,看到家里空无一人的情形后,我才知道那一天母亲来看望我的真正用意。

  无人照顾之下,我只能自己给自己做点饭菜将就着饱腹。每天做一点寒暑假作业,时不时看看电视,由于和小伙伴们有隔阂,我也不再主动同他们出去玩,闲时就在爷爷在我读小学时给我买的画册上作画。画册很厚,所以里面至今还有许许多多我上小学及初中临摹或是自己创作的画作。这也许也练就了我如今这一身画画的技艺吧!

  那时,舅舅看我一个人挺可怜的,每天都叫我去他家吃饭。可我不想,我觉得我是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为什么要去别人家里吃饭,其实我也不懂我在倔强着什么。每一天,我都会在画册上作画;将自己的心事、期待全都在画册上画下来。直到我上初三,学业开始加负,我也回不去乡下的家了;而父亲考到事业单位,工作也稳定下来,我们便留在了城里。画册也就留在了乡下的家里。

  虽然在法律上我属于母亲管辖,可母亲早已不知去向,也不再去管父亲会怎样抚养我,所以他只能将我安置在单位给的那套小房子里;因为父亲净身出户的缘由,他并没有多余的钱能够置换新房。至此,我离开了原本宽敞自由的农家小院儿,从拥有独立卧室到如今只能屈居阳台的地方。而高中三年,没有画册,我就在那个小房子里度过了漫长煎熬的备考日子,也从那个还能笑的孩子变成了如今这个,连跟别人说话都要在心底里给自己鼓足无数次勇气的人。所幸的是,三年后,高中刚刚毕业,我们就换大房子了,我终于又有属于自己的小空间了,存放在箱底的小东西们又可以重新拿出来放在桌柜里了。小熊也终于见着太阳,能呼吸新鲜空气了,画册也随之又回到了我身边。

  高一那年,我认识了宜尔斯,她开朗阳光的性格令我感到无比的温暖。渐渐地,我开始打开心扉,与她畅所欲言。她了解我的过去,我也了解一些关于她的生活。有一次,趁父亲出差,我鼓起勇气邀请她到我那个小小的“阳光”房间里玩,她发现了我画在画册外的一张“卡尔?马克思”画像,就鼓励我参与正要举办的画展。我原本已经拒绝了,可她依然不放弃,并偷偷地替我向老师报名。直到快要交稿的那一天,老师来通知我时我才知道。于是,我只好趁着午休的时间,赶出了另一幅伟人素描像,并急匆匆将它交上去。

  我原以为它会被当作垃圾一般被pass掉,所以并未对它怀有任何期待;因为我只赶稿了两个小时,并不觉得它会有多出色。可是在第二周周一,上早课时。一进到校园,我就看见学校一楼大厅的通道里,我画的那一幅素描像被摆在了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是那么的清晰明亮,那么的显眼。宜尔斯看见画像后在一旁激动地叫着我的名字,为我欢呼。我被她的热情围绕着,尴尬地拉着她想赶紧离开,因为我不确定自己的画像能否出得厅堂,我亦不想在同学们的目光中被注视。但这时,身后却传来了美术老师的声音:“这幅画还可以嘛,不知道是哪位同学的。怎么不署名呢!正经学一下以后肯定会画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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