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方达双眼无神的看着身前的老王，久久没有说话。

  他们是方达来到这个世界，最先见到的人，也是对方达最好的人。

  那时候的方达身无分文，不知是敌是友，可是老人和小孩，依旧像关心自己家人一样照顾着自己。

  他们宁可自己少吃一点，也让方达吃饱，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在方达身上得到什么。

  只是有着一颗和善的心。

  方达额头青筋凸起，紧咬着后槽牙，慢慢的开口：“他们的尸体呢？”

  活着没有找到他们，死了也要把老人和小玉葬在一起。

  老王没有在意方达情绪的转变，只是认为他的同情心泛滥，耸了耸肩：“不知道。”

  也只有那个典史知道在哪里…方达心想，刚想转身，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刚刚在牢里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周家的人。

  方达纳闷的看着老王问道：“周家的人不是两天之后问斩吗？人怎么没关在牢里。”

  老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兴许是县令老爷怕出什么差错，亲自关押的吧。”

  两人来到伙房门前，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得有好几十个。

  身着官袍的张捕头从里面走了出来，清了清嗓子说道：

  “从今天开始，县令决定，开粥棚，救济灾民。”

  说完，他转过头看了一下身旁的庖长说道：“你带着人，把这些人分成四批，每个街道各安排一个施粥点，每天两顿，一次都不能少。”

  庖长弯着身子听着张捕头安排的任务。

  任安县城总共四条主街道，东西两条，南北两条。

  方达被分到了南街，距离南城门比较近。

  路上，流民们看着热气腾腾的粥桶，瞬间蜂拥而上，把方达所在的施粥小队围的水泄不通。

  随着流民越聚越多，跟随的两个衙役，抽出随身佩戴的长刀，艰难的开辟了一条道路，终于到达了指定的施粥地点。

  其中一个衙役站在粥桶前，朗声说道：

  “今岁七月，天下大旱，颗粒无收。

  仁安县令体察民情，顺应民意，从即日开始，施粥济民。

  任安县所有灾民都可来此处，领取热粥，每天两次，直至灾情结束。”

  “感谢青天大老爷！”所有的流民齐齐跪地磕头。

  衙役扫了一眼跪地的流民，满意的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再次说道：

  “凡故意捣乱者，杀！

  聚众闹事者，杀！

  冒充灾民者，杀！”

  整个街道顿时鸦雀无声，衙役对着施粥的几个人点了下头。

  桶前的老王打开桶盖，拿起勺子搅了搅，身旁的方达瞥了一眼。

  嗯，还是清汤，和送给牢里的犯人是一样的。

  不过现在可是灾年，对于流民来说，有这么一口吃的，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还没开始，流民们也不管刚刚衙役说的秩序了，一股脑的挤了过来。

  两个衙役见状，急忙取出铜锣，敲锣制止。

  然而饿了几天的流民们，可不管这些，依旧往前推搡着。

  眼看就要大乱了。

  先前说话的衙役，面色铁青，毫不犹豫的拔出长刀，对着身前的流民就捅了过去。

  “杀人了，杀人了！”距离比较近的几个流民惊恐着尖叫后退。

  后面的人不知道咋回事儿，依旧向前挤着，不知道是谁率先摔倒，紧接着一大片的流民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衙役连忙再次敲打铜锣：“凡故意捣乱者，杀！”

  流民们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尸体，顿时冷静了很多。

  方达看着地上的大片血迹，不由的摇了摇头。

  衙役走到了粥桶面前，弯下身子抓起一把沙子就丢到了桶里。

  “大人！”老王连忙惊呼出声。

  衙役笑了笑耐心的解释：“人太多了，不知道哪些是流民，哪些是城里的混子。

  真的饿极了，不管有没有沙子，这些流民依然会抢着喝。”

  老王和身旁的几个伙夫，满眼敬佩的看着身前的衙役。

  衙役很享受这种崇拜自己的感觉，脖子不自觉的扭动一下，昂首挺胸。

  这可是昨晚县令老爷教给他的，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他原本以为那些流民胆子都非常小，这些规矩一旦放出来，没有几个流民不害怕的。

  只有方达心里充满了疑惑。

  往粥里掺沙子，这不是清朝的时候，那个贪官想出来的吗，怎么现在也有了…

  来不及过多的思索，流民们已经有秩序的排好队，方达也开始不停的忙碌起来。

  整整一个时辰，直到粥桶里的额最后一点米粥分完，方达这才晃了晃脑袋，伸了个懒腰。

  跟随着施粥的小队来到了县衙的后厨。

  来不及休息，又有任务来了。

  真的是拿人当驴使啊…方达愁眉苦脸的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庖长走了过来，微笑的对方达说：“方达，虽然你身上有伤，太重的活做不了，但是兄弟们都在干活，你也不能闲着。

  这样吧，你跟着大家，在外面看着马就行了。”

  可算想起来了，我还是个病号啊…

  方达疑惑的问道：“庖长大人，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拉粮食！”

  庖长笑着说道，他并不放心把方达一个人留在厨房，还是放在自己眼前才是最稳妥的。

  方达跟着大部队，穿过两条街道，绕了一个大圈，在西城的一个棺材铺子面前停了下来。

  胡同的两侧各有衙役把守，禁止百姓进入。

  方达跟着几个伙夫走进铺子，穿过前厅，来到后院。

  看似平平无奇的棺材铺，却内有乾坤。

  哪里有什么棺材，只有一座座圆筒型的仓囷。

  方达大概估算了一下，这些粮食足足有四五万担。

  任安县城总共人口不到十万人，按照朝廷的税收，一年顶多交5000担粮食足够了。

  这里囤积了至少十年的朝廷税粮。

  按理来说，朝廷是不会在任安县这个小地方，囤积粮食的。

  如果不是朝廷的屯粮，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些粮食全是县令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还有一件事，是方达没想明白的，县令搜刮粮食，明显是个大贪官。

  贪官哪里会在乎平头老百姓的死活。

  天下大旱，他们这些人巴不得多向上面，伸手多要些银子。

  可是现在又为什么开粥棚救助灾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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