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轩站在桌旁，微闭着眼，手摸着鼻子，像在努力想什么似的，然后又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

  心里嘀咕：哎呀，这哪里是住人的房子？远不如我家里随便一个放杂物的房子。

  看起来文秀家里的的确确是太贫穷了，说她住的是贫民窟并不过分，比那强不了多少。

  难怪她把自己一天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的，送外卖也那么的卖力，难得呀，她家的日子太苦了，不管以后和文秀的婚姻成与不成，都得帮他一家人离开这里。

  苏昊轩这样想着，又长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睛，见文秀正愣正地站在那里望着他。

  他在她面前第一次失态了，他一下子明白了宋辉为什么离开她的原因。

  ——她肩上的担子太重了，既没学历，也没一个正儿八经的好工作，纸上谈论想象中的婚姻是靠不住的。

  “和我领结婚证，现在你是不是后悔了？”文秀似乎看出来昊轩的为难和不适，便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悄声说话。

  苏昊轩冷峻的脸上，闪过违心的笑意，他支支吾吾地说：“没，没，别乱猜瞎想了。”

  “你都看到了，我家里一贫如洗，这光景出乎你的意料，我这光鲜亮丽的外表，不该是这样的家庭背景。”文秀佯装平静地小声说，“只要我肯努力，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拼命挣钱？”

  文秀有着无限的自信力，觉得未来的日子会更好。

  “秀，人来啦！”

  文秀妈终于把两个人从纠结的万千思绪里叫了出来。

  “来了，妈。”

  文秀妈坐在床沿边就要下床站起来，文秀赶紧过去要扶住妈，不让她下床沿。

  昊轩忙先文秀一步，扶住老人。

  他看文秀一眼。

  “阿姨，我来扶你。”

  “孩子，领了证，往后就该改口叫妈了。”

  文秀捂着嘴巴扑哧一笑，窘得昊轩红了脸，他瞪文秀一眼。

  昊轩忙改了口：“妈，知道了，我扶你坐下。”

  “嗳，你是……听你声音怎变了？你是不是之前常来的宋辉？”

  文秀妈虽然眼神不好，但耳朵可灵哩，文秀有点紧张，一时倒不知道编什么词来搪塞妈妈了。

  昊轩急中生智，再这样编骗下去，何时是个头啊？他瞅一眼文秀紧张兮兮的样子，他不想再瞒着老人，先和老人拉一会家常话再明说。

  “妈，听文秀说你眼睛不好，改天去大医院看看。”

  “唉，傻孩子，以前去看过，说要花很多钱，还不一定能治好，妈年纪大了，就不花那冤枉钱了，文天上学还需要钱，文秀起早贪黑的赚那点钱，实在不容易，妈不能拖你们的后腿。”

  文秀妈说着，用手背抹擦着眼睛。

  文秀也红了眼睛，说：“妈，你老提起这让人伤心的话干啥？”

  “好，妈不提了，反正宋辉也不是外人。”

  文秀妈把面前的昊轩当成了宋辉，她听声音，觉得不对劲儿，不像宋辉的声音。

  昊轩阴沉着脸，平静淡淡地说：“妈，你说对了，我不是宋辉，我和文秀以前也是高中同学，我们昨天领的证。”

  文秀的心猛地揪了一下，脑袋“嗡”地一声响，她瞪大眼睛看着昊轩，不知说什么才好。

  文秀实在是怕妈妈一时接受不了，妈之前对宋辉的印象极好，宋辉每回来家里，买许多妈妈常喜欢的吃食，又跟妈说东道西的，拉些家常话。

  文秀妈尽管看不清女儿的情绪，还是扭头睁大着眼睛，看向女儿说：

  “秀，跟妈说，到底怎回事？宋辉常来家里，看样子不像是那种人嘛，是不是你嫌弃人家？咱这家境只要人好就行了，怎能挑剔？”

  文秀红着眼睛，不知跟妈怎么说才好，嘴张了几下，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昊轩忙替文秀说：“妈，不是文秀不好，是宋辉心变了，人家跟工作单位老板的女儿好上了。”

  文秀再也憋不住泪水了，眼泪刷刷地淌了下来，她抽噎着。

  文秀妈听见女儿啜泣，哀叹一声，她并没有流泪，眼睛茫然地望着门外亮处。

  “秀，你别哭了，都是妈不好，妈错怪了你，连宋辉那样的孩子都变了心，谁让咱家穷？妈没能让你读书，都是妈拖累的。”

  文秀擦一下眼睛，止住哭泣，走过去坐在妈旁边，扶着妈的另一条胳膊。

  昊轩见状，忙安咐文秀妈：“妈，你就别操心了，往后我们来养你，等我工作一稳定，就去给你治眼睛。”

  文秀看向昊轩，她愣了一下，昊轩迎着文秀的目光，点了点头。

  文秀吸了吸鼻子，羞愧的低下头。

  文秀妈摸索着抓住昊轩的手，拉他坐在旁边，说：“孩子，你快坐下说话，咱娘俩说了半天话，妈都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妈，我叫苏昊轩，研究生刚毕业，前不久，聘了工作，过两天就正式上班。”昊轩轻描淡写地应承。

  “啊呀！孩子你研究生毕业，那比宋辉高多了。”

  昊轩拉着文秀妈的手，低垂着头，文秀妈又拿他跟宋辉比，他心就烦，沉冷的脸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文秀忙埋怨妈，说：“妈，你再别提他了，他和咱家现在一点关系都没。”

  “哦，妈老糊涂了，不提他也罢，不再提他了。”

  文秀妈扭头看向昊轩说：“秀她姨夫之前给一个姓苏的人家常干活，听说那家人在兰城不说算首富吧，也是数一数二的，你不会和那家人有关系？”

  “妈，看你，又乱想瞎说了，兰城首富人家的孩子还用去跑外卖？去聘工作？你别老是瞎想，昊轩要是和那些人家沾亲带故，那才奇怪了？”

  “妈不是嫌弃昊轩，妈是怕了，怕你又被搁到半道上，那可咋办呀？”

  昊轩感觉脸上一阵发热，他忙沉下心，平静地说：“妈，我和文秀证都领了，咋可能呢？不会昨天领了证，明天就去离婚吧？”

  文秀妈笑了，赶忙说：“好，好了，妈信你，这下子，妈这就放心了。”

  文秀没想到的是，昊轩说出了实情，不但妈心里没难受，而且叫妈更看重昊轩了。

  文秀妈高兴了，文秀的脸上自然也多了笑容，昊轩此时的心情比刚才好了许多。

  苏昊轩和文秀妈又拉了一阵子话，他实在没话说了，看向文秀，挤了挤眼睛，两个人无声地交换着眼色。

  文秀知道昊轩告辞要走，但不好意思当妈的面开口。

  文秀拽着妈的手说：“妈，昊轩要回去，他已经来了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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