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栖坐在档案室里为自己包扎伤口，她的衣角扬起一阵风，这阵风顺着太古塔的通风管道被排出塔外，穿过不断向太古塔高层聚集的机器人士兵，在慢慢陷入昏暗的万里天穹之下横行无忌，炽热的风掠过鳞次栉比的高楼，越过慢慢亮起的霓虹灯，打着旋儿穿过荷枪实弹的士兵和队列齐整的机器人，随着喷出的子弹呼啸着擦过王山海的脸。

  王山海的脸不再苍老，他摸了摸子弹在自己脸上擦出的血痕，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他的眼眶已经满是血丝，脸上全是血汗，“继续后撤！”

  他还准备说些什么，边上有个人一把就按住了他的头，挡着他全身向前奔逃，在他们身边，还有无数人边战边退，周遭炮火纷飞，乱哄哄的。

  “老将军，咱们别这么猛，冲在最前面行么！咱们的任务是拖得越久越好！”

  “别忘了，你现在不是你自己，你就是阿佳妮！”

  王山海被左右两个人夹住胳膊，拉起来就跑，他们把他塞进了一辆车，还没坐稳的时候，屁股下面的汽车发出剧烈的轰鸣，立即升空向前飞去。

  透过车窗向外看去，无数人在这场预谋已久的伏击战中受伤，或者死去，有人抱着炸弹逆着人流向后跑，想要和公司派来的军队同归于尽，有人有飞空的异能，一直守护在王山海身边，还有人用化形的异能变成王山海现在的模样，坐上另一辆车，带着大量敌人向远处飞驰。

  所有人都在按照计划，完成自己的任务。

  王山海本人的体力也已经被消耗到了极限，他坐在车里，脸色僵冷苍白地不像活人，不过他现在这具身体本身也不是什么活人，而是依据他本人的DNA基因序列做出来的身体。

  鸠占鹊巢，这个鸠计划中，也有王山海占据洛栖身份的意思。

  在之前那个精心策划的玩家的视频中暴露出华国异常事物调查局的目的之后，赛博世界普遍认为华国军功卓着的老将军王山海就是独立军的幕后黑手，太古公司也不会允许身份这么高，具有丰富对敌经验的领导者进入赛博世界。

  而在经过简单培训，顺利进入赛博世界之后，鸠计划正式开始。

  接下来在独立军会议上，一直挂着红色鬼面具的阿佳妮发布讲话，说既然他的身份已经暴露，那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王山海带着红色鬼面具在会议上正式出场，当着大家的面摘掉鬼面具，还在会议上做出了独立军的相关部署。

  现在的独立军大部分都已经是现实世界来的人，真正赛博世界的原住民只占据一小部分。

  洛栖对那些只服从祈苍，不愿意服从阿佳妮的人都进行了清洗。

  千禧碧姬酒吧已经关闭，祈苍曾经的死忠洪热也被魏来在大众面前杀鸡儆猴，砍掉了头颅。

  在反抗的代表势力洪热死亡之后，独立军基本也就没什么很剧烈反抗阿佳妮统治领导的人了。

  那个揭下鬼面具的会议，除了自己人之外，他们还特地把这个消息放到了外面。

  EVA瞬间就监测到了这个被‘不小心’放出来，0.3秒之后又被瞬间清理的消息。

  接下来就是大军蜂拥而至，就和当初清缴独立军首领祈苍一样，太古公司为了剿灭独立军的新首领阿佳妮，可谓是倾巢而出。

  EVA给出明确指令：无法活捉，当地绞杀。

  “不知道她们那边怎么样了。”

  王山海边山一个人喃喃自语，“我们这边······真的死了很多人啊······”

  他们坐在被层层保护的车里，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来到这个新世界的同伴们一个个被捉走或者被打死。

  在现实世界的时候，洛一色已经为他们做了精神壁垒，精神壁垒一旦察觉到有异能蛊惑或是干扰，企图窥探精神壁垒中受到保护的记忆片段，精神壁垒就会在0.02秒之间释放足量的神经毒素，杀死外来者入侵的精神力，清空那段被保护起来的记忆片段。

  但对于被蛊惑的人来说，一旦精神壁垒发挥作用，轻则痴傻，重则当场暴毙。

  那些被抓走了的人，他们最好的结局也就是速死而已，否则很可能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王山海也看着身边一个个同志一个个队友慢慢倒下，他闭上眼睛，任何时代都有这样的战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如果我们这辆车真的被抓，你们一定要再拖延一点时间，一定要给她们留下充足的反应时间，拿到疫苗的资料，不然我们今天一切的牺牲就全是浪费。”

  车里坐着五个人，包括司机，所有人都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在自己的头盔上点了点，头盔前面的面板上一阵红光闪过，所有人都戴上了和洛栖那个一模一样的红色鬼面具。

  今天在这个地方的所有人，都是独立军首领阿佳妮。

  这辆车在战火中摇摆，此刻他们听不见风声和枪炮轰鸣，只有自己沉重的喘息声鼓荡在头盔里，传递进耳膜和心脏，每往前再前进一点，他们都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无形的利爪用力攥住，强行扭曲、紧缩，再扭曲、再紧缩······

  娘希匹，年轻的身子就是好······

  在紧张逃亡的时候，王山海突然伸手捏了捏自己健壮完好的膝盖骨，他能感受到自己粗壮有力的呼吸，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还能再捏住炮弹，就和他当年在战场上一样。

  他早该死在美国人的炮弹之下，如果不是因为他当年的老班长把那时候还是个娃娃兵的他压在身下，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队友把自己的干粮一点点嚼烂塞进自己嘴里，如果不是因为他运气太好，他早就该死了。

  在他丢了半条腿的时候，他这么想，在他参加战友葬礼的时候，他这么想，在他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梦到当年的时候，他这么想。

  一颗炮弹击中了他们这辆车的轮胎，车辆狠狠倾斜，向地面坠落。

  王山海捏紧了手里的榴弹，年轻真好啊，他想。

  还能跑，还能跳，还能再杀一个敌人。

  汽车偏离方向之后，歪着身子向公司的一架悬空艇砸去，一车一艇碰撞之后爆出巨大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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