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望向对面的他也满目感慨，“果然，我们已有二十载未曾谋面，想当年我们在紫霞仙院共研道法的日子犹在眼前。”

  原来二人竟是旧识，此言令柳策亦感意外，他示意身旁的手下暂且驻足观望。

  杨志向杨春追问：“你莫非曾与铁臂真人李通一同修行？”

  听闻此言，杨春方才恍然大悟，难怪柳策甫一开口便提及李通之名。然而当下他自不能轻易泄露真相，只得故作不解地回应：“你们怕是误会了，我一直名为杨春，并未以李通之名行走世间。”

  正此时，张千悄然由后窗返回，指向杨春喝问道：“你分明隐瞒实情！昨夜你杀害了五位柳家修士，怎敢狡辩自己并非李通？”

  杨春一时愣住，不明张千为何能掌握如此内情。虽心虚不已，他仍强行辩解：“下山之际遭人尾随，为了避免暴露行踪，唯有将其除去。”

  对此，杨志怒火中烧，痛斥道：“二师兄，你怎能如此昏聩！你知道你们杀的是何许人吗？乃是守护国家的公侯——柳元武二公子！”

  杨春连连摇头，否认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二公子是谁，我们一行人不过是刚从青牛峰下山，身后有人追踪，不得已我才出手解决了他。”

  尽管这一解释看似滴水不漏，柳策心中却早已明白：自家二公子柳元武身亡之后，紧接着便有这批自青牛峰而来之人出现，其中必有猫腻。

  于是柳策稍作思量，旋即质问杨春：“你可曾在蜈蚣岭修炼邪术，成为那里的魔头首领？”

  杨春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强颜欢笑：“嘿，倒也是，在下无处栖身，便在蜈蚣岭求生，虽说如此，我们行的却是劫富济贫的侠义之事。”

  柳策此刻已心知肚明，杨志回归山寨，杨春突现县城，此举分明是欲借调虎离山之计掩人耳目。想到此处，他故意叹了一口气：“唉，既然你们相识已久，那我也直言相告吧，我家小姐已率门下弟子将蜈蚣岭重重包围，杨春兄弟，看来你是回不去了。”

  闻此言，杨春心头一紧，面上却故作惊讶之态。

  “这是何意？”他疑惑道。

  而杨志则朗声一笑：“管他何意，二哥你只需留下便是，此事与你无关，不如找一处雅舍，我们畅饮一番，忘却尘世烦忧。”

  言毕，杨志投给柳策一个微妙的眼神，柳策立刻领会，显然杨志对于杨春的话语并不完全信服，意欲再度试其真心。

  考虑到这一切，柳策附和道：“不错，你们兄弟重逢正是饮酒谈心之时，我们不便打扰。”说着，他暗中示意张千，让他带领手下退出客栈。

  众人离去后，柳策转身唤来一人，“速回禀小姐，请她立即调动门派弟子，封锁蜈蚣岭，务必捉拿逃犯归案。”

  他又对张千嘱咐道：“你在此处严密监视，如若杨志无法探出实情，便立即将杨春拿下，押送回河头村交给掌门处置。”

  安排妥当之后，柳策摩挲着手中的灵牌，昂首阔步迈向县衙深处……

  柳如眉麾下的弟子加上柳元武带来的修士，总数不过百余人，想要抗衡蜈蚣岭的魔修势力自然是难如登天，因此唯有借助朝廷仙廷之力方有可能成功。看到柳策步入府邸，胡凡连忙起身相迎，话语间尽显敬畏之意：“柳真人何以光临寒舍，莫非有要事相商？”

  柳策抱拳回礼，直入主题：“实不相瞒，今日前来确有重托之事。”

  “欲请胡大人调动城中仙卫军，一同前往蜈蚣岭，铲除那肆虐的邪修势力。”胡凡心中暗自惊骇：“唉，柳真人，那蜈蚣岭的魔修之患，昔日也曾多次组织正道修士围剿，却均未彻底根除，反被其逃逸。”

  柳策挥手示意胡凡不必多言，语气坚定地接着说：“胡大人，此事你必须应承下来，无论愿不愿意。”

  说着，他将一块代表护国公府权威的令牌掷于案头，“近日，护国公的次子在青牛山脉遭蜈蚣岭魔修所害。”

  闻此噩耗，胡凡顿时面色剧变，惊愕起身：“这，这怎会如此！”

  “胡大人，不论事实如何，本真人已明言至此，一切悉听尊便。”柳策收回令牌，起身离去，摆出即将告辞的姿态。

  胡凡此刻脸色凝重，果断回应：“柳真人，请放心，我立刻调度仙卫军全军，挥师蜈蚣岭。”

  柳策离去后，胡凡内心稍感宽慰，青牛县城的仙卫军足有一千精锐，足以封锁蜈蚣岭所有进出通道。再加上自己率领的百余名修士，必能荡涤蜈蚣岭的魔修余孽。

  此刻，杨志带着杨春踏入了青牛县城最顶级的仙楼——醉仙阁。

  二人进入雅间点好灵酒佳肴，杨志斟满酒杯，望着杨春调侃道：“二哥多年不见，你愈发沉稳持重了。”

  杨春一口饮尽，轻声叹息，娓娓道来：“唉，当年父亲无奈之下离乡背井，孰料两年后竟撒手人寰，幸亏恩师收留传授我修行法门，然而天不假年，恩师也驾鹤西归，自此我孤身一人，流离失所，最终在蜈蚣岭落草为寇。”

  “世事如梦，命运多舛啊。”杨志感慨之余，又给杨春斟满一杯酒。

  几轮过后，杨春显然已有几分醉意，毕竟前夜未曾休息充足，一个时辰不到又被拉来饮酒，劳累之下，酒精更易侵袭脑髓。

  察觉到杨春醉态渐显，杨志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哥，此处并无外人，不妨直言相告，柳元武之事，你究竟是否牵涉其中？”

  这一次，杨春并未回避，而是叹了口气，坦诚相告：“唉，实不相瞒，你们要找的那个名叫李通之人，确实是我家大当家招揽而来，也是他用秘术暗箭射杀了柳元武。”

  “你知晓他的真正来历吗？”杨志瞪大了眼睛。

  杨春轻轻点头。

  杨志不禁发出一声长叹：“二哥啊，柳元武是什么身份？你们怎能……”

  “唉，五弟，那可是有人开出万两灵银的悬赏捉拿柳元武，大当家见利忘义，我劝阻无效，只能默认了。”

  杨志轻轻搁下手中的玉髓仙酿，凝重地道：“二哥，赤霞山脉的蜈蚣岭你不宜再涉足了，此刻想必已被各大宗门势力重重包围，你还是尽早离去，遁入尘世之外吧。”

  杨春苦笑一声，眼中满是落寞，“唉，逃离世间？如今我已是孤家寡人，在这蜈蚣岭上，还勉强能有几个修炼同道共饮仙酿，共论大道。若叫我离开荒岭，又能去何处寻觅归宿呢？”

  杨春的言辞，恰恰触到了杨志的心思，“二哥，其实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与否？”见杨春示意，杨志继续道，“何不重返蜈蚣岭，我引荐你拜见柳如眉真人，此举或可作为你的立誓归顺之举。”

  杨春仍旧默不作声，自行提起乾坤葫芦，狂饮仙露琼浆，随后颓然放下，倚靠在椅背上，心事重重。

  良久之后，杨春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那蜈蚣岭上的众修士，曾与我朝夕相伴，你却让我对他们痛下杀手。”

  杨志神色淡漠，重拾葫芦替杨春斟满仙酿，“常言道，夫妻犹恐同林难，灾难降临时各自逃生，何况你们之间不过是共享修行岁月，相互切磋武艺的师兄弟关系，如此而已。”

  “二哥，他们触怒天威，惹下了灭宗之灾。你不与他们划清界限，最终也只能陪他们一同走向灭亡。”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便是马蹄奔腾与整齐脚步的轰鸣声。

  二人同时起身，望向窗外。只见巡逻的灵兵队伍从街巷走过，领头之人正是胡凡队长。

  望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杨志再次劝诫道：“二哥，你看清楚了吗？蜈蚣岭的命运已在眼前，无可逆转。”

  深思熟虑一番后，杨春一饮而尽杯中仙露，掷地有声道：“五弟所言极是，当年我曾多次告诫过大老黑，他却不以为然，今日之事，也怪不得我狠心了。”

  闻此言，杨志满心欢喜，举杯相邀：“二哥，再来几杯，咱们便一同去拜访柳如眉真人吧。”

  又饮数杯仙酿，杨春终是醉意盎然，伏案不起。杨志只好唤来客栈掌柜相助，请了一辆灵兽拉的马车，将杨春安置其中，两人半醒半醉地朝着河头村的方向驶去。

  与此同时，蜈蚣岭的修士们对此浑然不觉，仍在安逸之中。大老黑与众弟子归来后，倒头便睡，直至午时才悠悠醒来。自然少不了设宴畅饮，欢庆一场。

  正当大家兴高采烈之际，侯六匆匆前来禀报大老黑：“大寨主，杨二哥尚未归队，怕是出了状况！”

  大老黑摸着颌下的长髯，沉吟片刻：“确实，从青牛山至蜈蚣岭不过五十里云程，即便徒步，杨春也应该早已抵达。”

  侯六拱手道：“大寨主，我去沿途寻找，务必确保二哥的安全。若是遭遇变故，立刻回报！”

  大老黑点点头，叮嘱道：“你独自下山探寻，此事不可张扬。若有异常，速速返回报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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