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顿时乱作一团。

  仆人追至门口，只看到沈棠翻身上马，衣袂翻飞的背影。

  ……

  半个时辰后，京城哗然。

  茶楼酒馆，都在低声讨论着。

  “听说了吗？沈家小姐被歹人奸污了！”

  “我听说是沈家的一个庶女，现在已经怀了身孕，这才瞒不住了。”

  “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样的恶贯满盈之人，简直是不把府衙放在眼里。”

  “听闻是沈家嫡女奉家人之命报的官，势必要惩处奸污妹妹的登徒子，现在京兆尹已经亲自接手此案。”

  “连沈家的人都敢动，那贼人真是胆大包天啊。”

  “……”

  沈棠慢悠悠地策马，把吵嚷声尽收于耳，嘴角微微弯起。

  她就是要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毁了沈妤薇的名声，逼迫景裕认账。

  至于族中其他女孩，远的影响不到，近的也只剩她和二妹沈清禾。

  她本也不想嫁，自然不怕名声不好。

  至于沈清禾，沈棠顿了顿，眸中一片黑沉。

  上辈子，就是沈清禾勾结三皇子，偷了父亲的布防图，害得沈家满门抄斩。

  如今，此事一出，沈清禾必然也会受到影响。

  三皇子顾忌名声，沈清禾大概是做不成三皇子侧妃了。

  如此一来，倒是正好。

  沈棠轻甩了下马鞭，微微一笑，浅淡的笑像是水中的波纹，缓缓漾开。

  到沈家门口时，沈棠已经变了表情。

  把马匹交给小厮后，在常嬷嬷复杂的目光中，进了老太太的松鹤堂。

  果然，又是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跪下！”沈老夫人一声厉喝，脸黑得像锅底。

  沈棠无辜的抬眸，“祖母，孙女又做错什么了吗？”

  “你你你……”沈老太太颤抖着手，双目喷火，“谁让你去报官的，沈家的名声都被你这个孽女给毁了！”

  “啊！”沈棠瞳孔微微放大，似乎十分震惊，“毁了名声的不是未婚先孕的三妹妹，也不是奸污的歹人，而是我这个一心为妹妹做主的姐姐？”

  她两只手搅在一起，满眼无辜。

  “孙女刚刚回京，不懂京都的规矩，只知道有事情找官府。”

  “沈棠！”沈老夫人听不下去了。

  沈棠颤巍巍地抬起头，目露关心，声音温婉动听。

  “祖母你年纪大了，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沈老夫人顿时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眼前发黑，胸口发闷。

  旁边的芸姨娘眼疾手快，递上一杯茶水。

  一边给沈老夫人顺气，一边低声哭诉。

  “大小姐，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沈家的儿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就算不喜欢妤薇，也要顾及其他的兄弟姊妹啊。”

  “如今这事传了出去，还让沈家其他的人如何嫁娶？”

  她一副为大局考虑的架势，丝毫不提自己犯错的女儿。

  沈棠挑了挑眉，“芸姨娘误会我了。我正是为了兄弟姊妹们考虑，才会这么做的。”

  芸姨娘面露嘲讽，“大小姐以为我们是好糊弄的么，说出这种瞎话来骗人。”

  沈棠摇摇头，“自然不是。”

  她是不好糊弄，但是足够自私。

  沈棠眼睑微阖，浓密的眼睫在眼尾处拖出阴影。

  “芸姨娘，我也是沈家的一员，就算为了自己，也会顾及沈家的名声。”

  “之所以如此做，不但是想为三妹妹讨回公道，也是为了知韫弟弟。”

  “为了知韫？”

  这下不光芸姨娘，沈知韫和沈老夫人都看了过来。

  沈棠微笑地点头，“自然。”

  “知韫弟弟虽是庶出，但他是沈家唯一的男丁，是沈家以后顶门立户的存在，我自然要为他考虑。”

  “芸姨娘就算爱惜三妹妹，也不该忽略弟弟啊。”

  “我哪里忽视知韫了？”芸姨娘有些错愕，想要解释，却被沈棠的话打断。

  “芸姨娘，若是你真心为弟弟谋划，就不该怨怪我。”

  “你有没有想过，纸终究包不住火。”

  “知韫以后是要走仕途的，这件事日后被挖出来，必然会成为政敌口诛笔伐的利器。”

  随即，沈棠转眸看向沈老太太，认真问道：“祖母听说过壮士断腕么？”

  “我们主动把事情揭发出来，旁人也只会说一声三妹妹可怜。”

  “沈家再摆出一副绝不为了名声，姑息歹人的姿态，外人只会赞沈家坦荡。”

  “要我说，咱们家再拿出三千两银子悬赏。”

  “重赏之下，京城百姓非但不会再非议咱们家姑娘的名声，还会说一声，沈家大义。”

  “祖母，芸姨娘，你们真的要为了三妹妹暂时的颜面，连知韫弟弟的前途都不顾了么？”

  沈棠掷地有声，芸姨娘脑子有些乱，嘴唇微动，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衣袖被人轻轻晃动。

  芸姨娘瞬间回神，就对上沈知韫不满的目光。

  十四岁的少年耷拉着嘴角，低声说道：“姨娘，大姐姐说得对。”

  沈妤薇不知廉耻，可不要耽误了他。

  沈老夫人也转头，护短的拍了拍沈知韫的手。

  附和道：“妤薇毕竟是个女儿家，大不了等事情过了，远远地嫁出去就是。”

  “知韫才是沈家的独子。若是有人影响他的前途，我老婆子第一个不依！”

  “这件事就按沈棠说得办吧。”

  “这……”芸姨娘左右逡巡，面露挣扎，到底还是低下了头。

  妤薇毕竟是个女儿，她以后的荣辱，还要靠知韫。

  只能暂时委屈下妤薇了，等这件事过后，她会好好补偿她的。

  沈妤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们，“祖母？姨娘？知韫？”

  “你们不管我了么？”她眼中的泪珠大串大串的滑落。

  一旦悬赏追凶，她必然会沦为京中的笑柄。

  沈家的颜面是保住，那她呢？

  看着冷漠的避开她视线的姨娘几人，沈妤薇满心凄凉。

  沈棠却并不觉得意外。

  重活一世，她清楚的了解沈家这些人，自私的秉性。

  他们极度重男轻女，女儿就像饰品或幼宠，无事时可以关怀怜爱。但一旦遇到利益冲突，立即要为了男丁让步。

  哪怕有一丝的威胁性，都不能容忍。

  沈棠看戏一般，看着沈妤薇的目光，从挣扎、悲哀、祈求、到彻底失望。

  沈老夫人在这样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

  冷着脸，发话道：“把三小姐送回自己的房间，好好养好身体……”

  剩下的话沈老夫人没说出口，视线却在沈妤薇的肚子上扫视一瞬。

  沈妤薇瞳孔睁大，惊恐的捂住小腹。

  祖母是要拿掉她的孩子？

  看到沈妤薇警惕的视线，沈老夫人不满，心里仅存的不忍消失，暗暗做下决定。

  嫌弃的摆摆手，“常嬷嬷，赶紧把人送回去。”

  沈妤薇脸色瞬间惨白，被人半拖半拉的拽下床。

  无法对沈老夫人她们发火，只能把满腔怒意发泄在沈棠身上。

  路过沈棠时，眼中掩饰不住的仇恨。

  声嘶力竭地喊道：“沈棠，是你！是你害我！”

  “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被常嬷嬷带人拖走，面色狰狞，目光仇视。

  沈棠嘴角微勾，视线扫过沈妤薇还未隆起的小腹。

  这就受不了了么。

  沈妤薇，这还不算完哦。

  沈妤薇走后，沈老夫人招呼常嬷嬷，想要交代什么，余光扫到沈棠，微微顿住。

  “沈棠，你也回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照顾了。”

  沈棠神色不变，告辞离开。

  “您好好休息，孙女就不打扰了。”

  在她跨过门槛时，隐约听到沈老夫人吩咐常嬷嬷。

  “你亲自去熬药，不要出任何纰漏。”

  “是！”

  沈棠眸中的笑意一闪而过，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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