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6月21日下午。

  一个男人，拎着一个蛇皮袋，站在路中间。

  闭着眼睛，嗅起空气中的味道，一脸陶醉。

  “还是家里空气清新！”

  “五年！”

  “你山爷爷又回来了！”

  “颤抖吧，下东村！”

  “准备迎接山爷爷的愤怒！”

  此时，放学铃声响起。

  一个小男孩第一个冲出校门。

  他朝后面学生做着鬼脸，浑然没注意。

  路中间还站着一个人！

  “duang～”

  男人刚想再感慨一句。

  突然后背一痛，猝不及防下，整个人朝前一扑。

  “矮油窝草！”

  随着一声痛呼。

  男人的脸和地上石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梳得板正的发型，更是沾满泥土。

  “尼玛，我刚抹得斯丹康！”

  男人恼火起身，看到同样摔得七荤八素的男孩。

  他拎起男孩脖子。

  “谁家小兔崽子，走路毛毛躁躁！”

  男孩脑袋一缩，刚想找机会逃跑，抬头一愣。

  这是……

  那个男人回来了？

  “大山哥？”

  大山哥！

  好久没听到这么亲热的名字了！

  男人嘴角一弯，“你是？”

  离开五年。

  眼前小男孩，他只能隐约看出一些熟悉。

  “你真是大山哥？”

  男孩一脸惊喜，“我是狗剩！”

  “狗剩？”男人一愣。

  小时候那个经常跟在屁股后，整天鼻涕冒泡的狗剩？

  “你小子长大了。”

  男孩挺起胸膛，“那是！”

  “大山哥，你怎么回来了？”

  看着远处村落，男人近乡情怯的情绪升起。

  “五年了，该回来了！”

  此时……

  下东村小孟楼。

  一群人正围在王家门口，伸直脑袋朝院子里张望。

  院里。

  一个寸头胖子，满脸不屑。

  身后站着几名小弟，一个个桀骜不驯。

  一对母女，面带愁容，跌坐在他们面前。

  胖子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恶霸，人送外号癞疤。

  癞疤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据摆在母女面前。

  “赵玉芝，你儿子欠我三万块，今天该还钱了！”

  女孩鼓起勇气，“我哥不在家，要钱你们找他去！”

  看到青涩女孩，癞疤两眼色咪咪。

  “你是王云婷吧，听说长得水灵，今天一看果然不错！”

  “不还也行，跟哥去镇上玩玩，这钱我宽限几天！”

  癞疤伸手想要去摸女孩脸蛋。

  赵玉芝把王云婷拉到身后，怒瞪双眼。

  “癞疤，你敢！”

  “呵呵！”癞疤冷笑一声。

  “今天拿不出钱，你看我敢不敢！”

  转身看向门口，癞疤把字据高高举起。

  “街坊邻居看看，王家欠我三万块，说今天还！”

  “可是我来这么久，一个子都没收到！”

  “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吗？”

  围观群众闻言，一个个交头接耳。

  “他们家怎么借这么多钱？”

  “他儿子在外面好赌成性，这三万块肯定是输给癞疤的！”

  “摊上这么不成器的儿子，简直倒八辈子霉！”

  “谁说不是，玉芝一个人辛苦把仨孩子拉扯大，谁成想老大这么不争气！”

  “老二也不让人省心，大学刚上半年，疯了！接回家没多久还跑丢了，这都丢了五年了吧！”

  “真可怜！”

  众人的风言风语，让赵玉芝脸色难看。

  想起这些年的经历，她心中一阵悲伤。

  王云婷浑身颤抖，强撑着挽住赵玉芝。

  “妈，不怕，还有我！”

  赵玉芝眼中泛起泪花，轻轻抚摸她的脑袋。

  王云婷是她唯一的支撑。

  癞疤转过身，冷笑着看向赵玉芝。

  “赵玉芝，今天如果不还钱，我就把你家砸了！”

  赵玉芝脸色一白，她俩孤儿寡母的，上哪弄这么多钱！

  “癞疤，能不能宽限一点时间，我把家里粮食卖了还你！”

  “卖粮食？”癞疤讥笑一声。

  “你知道三万块要卖多少粮食吗？”

  赵玉芝心中咯噔一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1997年，一斤小麦才五毛钱，三万块钱要卖六万斤！

  一亩地，一个季度的亩产量不到一千斤。

  她家今年的收成只有五千多斤。

  还不足十分之一！

  见赵玉芝沉默，癞疤讥讽道：“你卖的够吗？”

  “我……”

  赵玉芝摸索着上衣内兜，拿出一个包了几层的绢布。

  她慢慢打开绢布，露出一沓现金。

  “我身上只有这么多，先给你缓一下行不行？”

  王云婷看着那沓，泪水不自觉流下来。

  这是赵玉芝每天省吃俭用，辛苦存下的四百块钱。

  这是她下学期的学费！

  没有这笔钱，她只能辍学！

  哪怕心中再不情愿，此刻王云婷也不敢阻止。

  她没能力还钱，又不想妈妈受伤害。

  只希望这群流氓拿了四百块钱，能够放过她们母女。

  可是…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固常八九。

  癞疤捏着四百块钱，仿佛想到好笑的事情，整个人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

  “四百？”

  他眼神凶狠把钱举到女人面前。

  “赵玉芝，你拿我当叫花子打发呢！”

  “啪！”

  四百块钱重重砸在赵玉芝脸上，被风吹散在地上。

  癞疤吐了一口唾沫，大手一挥。

  “兄弟们，把她家给我砸了，往死里砸！”

  “住手！”

  一声大喝在人群后方响起。

  一道苍老的身影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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