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菲菲冰雪聪明，听懂方宇的意思，反问道，“你是想知道，我爸和龙华北关系如此微妙，为什么我和他儿子的政治联姻还要继续吧？”

  方宇没有否认，沉声道，“两层意思都有，一方面，一旦你爸和龙华北疏远，甚至可能走到对立面，龙华北会用什么手段伤害到你爸？另一方面，你们的婚姻既然是政治联姻，是应该建立在你爸和龙华北结成利益共同体基础上的，现在看来，很显然并不是这样。”

  欧阳菲菲说，“首先，我了解我爸，也相信他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在龙华北手中，要说软肋，那就是我爸心软，不够狠。一直以来，龙华北仗着有谢家的支持，自觉高人一等，盛气凌人，根本不把罗浩民、孙海波放在眼里，他和我爸级别相同，可在他看来，自我感觉地位在我爸之上，所以说话的口气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甚至多次提醒我爸，谢家的势力如何如何，言下之意就是掌握着我爸仕途的生杀大权，明显的是赤裸裸的威胁。我爸坐到现在的位置，当然也见识过京都各大家族的能量，知道他们的威力，自己辛辛苦苦一路走来，不想顷刻之间灰飞烟灭，所以也不得不屈居人下。”

  “其次，你说的没错，政治联姻的目的是建立在利益共同体基础上，实现利益最大化。我们的婚姻严格意义上不是政治联姻，而是龙华北为了保住他在安西的利益，想让我爸充当他及谢家在安西的代言人，而我爸是担心龙华北打击报复。我跟我爸说过，我爱的人是你，根本不喜欢龙一鸣，我爸跟我说，龙华北不会容忍这样的事发生，他不敢对我怎么样，但会对你方宇不利。你已经错过了省一院，对你很不公平，我不能因为自己再眼睁睁的看着龙华北再次对你造成伤害。”

  方宇说，“他现在知道我什么背景还敢轻举妄动吗？”

  欧阳菲菲说，“这正是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刚知道你的身份后，他确实紧张过，对我爸和我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还跟我说过，如果我和龙一鸣确实没感情也不会强求。但也就那么几天，情况再次发生变化，态度又回到了从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后来我爸才知道，陈少聪主动给他抛出橄榄枝，而陈少聪又搭上了史家，龙华北觉得更有底气了。我本想一走了之，但静下来仔细想想，吃亏的将是我爸，还是算了，当我去医院看你，见到你爱人苏清柔，我彻底明白为什么你会那么干脆的拒绝我。既然得不到自己心爱的男人，无非就是两种选择，要么终身不嫁，要么勉强结婚，维持一段没有爱的婚姻，为了我爸，我选择后者。上周我们去领了证，不想举办婚礼。”

  方宇说，“你爸的事我会让清柔跟她爸好好说说，有消息了我立即通知你。”

  欧阳菲菲说，“方宇，谢谢你。我内心斗争了很长时间，要不要给你打这个电话，今天下了飞机，我爸被李力平叫走，我心里觉得很不舒服，所以下决心给你打电话。我不想我离开后，我爸过得那么憋屈，他这辈子实在太不容易了。我也知道，原来不是一个阵营，现在这么去找苏主任，未免有点冒失，没关系，谈到什么结果看造化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苏主任不愿接纳，那就只能说明我爸就是这个命，接受现实吧。”

  方宇宽慰道，“别这么悲观，清柔她爸做事比较慎重，第一次见面未必会立即表什么态，也让你爸理解，我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和了解，一定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欧阳菲菲说，“我明白。”

  方宇问道，“你们准备在京都待几天？”

  欧阳菲菲说，“看你岳父的答复，如果愿意见，那就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爸随时可以过来。”

  方宇说，“知道了，他的日程安排得满满的，每天都很晚才到家，待会我会打个电话过去，先把情况跟清柔说说。”

  欧阳菲菲说，“明天应该也能见到苏主任，但龙华北他们都在，我爸主动去打招呼怕肯定不行。”

  方宇叮嘱道，“原来是咋样还是咋样，千万不要让有心人看出来，高层的关系很微妙，不仅仅是要防着龙华北李力军他们，现场那么多人，你不知道谁是谁的人，小心一点没坏处。”

  欧阳菲菲说，“好，我会跟我爸说的。”

  本以为欧阳菲菲会到此结束通话，没想到她突然冒出一句，“方宇，我会把我的第一次永远留着。”

  方宇听闻，愣了半天才无可奈何的责备道，“你真是个疯子。”

  欧阳菲菲伤感的说道，“我知道我的做法有些幼稚，但没办法，我欺骗不了我自己。不过，你放心，我不为难你，更不会去伤害苏小姐，你的前途无量，我会默默祝福你今后在仕途上走得更远。”

  没等方宇再说什么，欧阳菲菲就挂断了电话。

  方宇盯着手机看好一会，脑子还是懵的。

  良久，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半，想了想，还是发了一条微信给苏清柔，问她在做什么？

  发出去也就几秒，苏清柔电话就打了过来，温柔的说道，“老公，想我了？”

  方宇说，“是啊，看你在干嘛呢。”

  苏清柔说，“没干嘛，看看书，你是有什么事吧？”

  方宇笑着说，“这你都猜到了？”

  苏清柔娇嗔道，“哼，我就知道，想我是假，有事才真。”

  方宇赶紧说，“想你是真，有事也是真。”

  苏清柔说，“说吧，什么事？”

  方宇问道，“明天你会去参加谢老爷子的追悼会吗？”

  苏清柔说，“我不去，我爸陪着爷爷去，你怎么知道明天？”

  方宇说，“不是报上都登了吗？”

  苏清柔说，“肯定不是，老实交代，听谁说的？”

  方宇嘿嘿一笑，把欧阳菲菲来电话的内容大致说了一下，当然，他有所隐瞒，欧阳菲菲后半部分的话他不敢说出来。

  苏清柔认认真真听完后，并没有责怪方宇，第一次见欧阳菲菲，尽管交流不多，但她对欧阳菲菲总体的印象还不错，并且从欧阳菲菲当时的眼神中捕捉到了她内心的那份忧伤和无奈。略加思索后，柔声道，“爸一会就回来，我会试探着跟他说说看。谢老爷子一走，谢系的阵营有点乱，听说有人想拜访你爷爷，被你爷爷以身体不佳为由谢绝了，我不知道我爸会是什么态度，我会尽力。”

  方宇说，“最近史家也在拉拢谢系阵营的人，陈少聪投靠了史春平，还充当急先锋，主动向龙华北李力军示好，今晚不出意料的话，他应该也参加了李力军的宴请。”

  苏清柔说，“这些人现在蹦得有多欢，今后死的就有多惨，攀附史家无异于自寻死路。”

  方宇感叹道，“真是高处不胜寒，一着不慎万劫不复。”

  苏清柔说，“越往上越需要智慧和眼光，如果连形势都看不清，想要在高处站稳是不可能的。暂且不说欧阳正平这人是否真的如欧阳菲菲说的那么好，单凭他能认清形势，并做出预判，说明他还是很有智慧和政治头脑的。”

  方宇说，“他草根出身，能走到今天这步应该有他过人的能力和智慧。”

  苏清柔故意逗方宇，说，“你放心，人家毕竟是你前女友的父亲，我不会小肚鸡肠的，我一定好好跟老爸说。”

  方宇说，“你打住，什么前女友，什么时候成我前女友了？我可从来没有动过心。”

  苏清柔“咯咯咯”笑了起来，说，“还不承认，不过没关系，现在反正你想动心也晚了，谁要敢跟我抢男人，我绝不饶她。”

  方宇信誓旦旦的说，“你放心，天地为证，我对你从未有二心。”

  苏清柔说，“你要是有二心，我阉了你，哈哈。”

  方宇笑道，“没想到我老婆原来这么暴力。”

  苏清柔说，“那是扞卫小女子的主权。”说完捂着嘴，“咯咯咯”又笑了几声，接着说，“逗死我了。”

  方宇话锋一转，问道，“这几天见到沛沛过吗？”

  苏清柔说，“好几天没见了，怎么啦？”

  方宇把叶梅给他资料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苏清柔听完，说道，“那你应该让她把资料交给承钢哥啊。”

  方宇说，“我大体看了一遍，真是触目惊心，她后天去京都，我让她联系沛沛。”

  苏清柔问道，“你跟沛沛说了吗？”

  方宇说，“没有，前天晚上我给承钢哥打过电话，并让他关照一下我同学刘明华。”

  苏清柔说，“我知道了，你也可以告诉你同学，如果需要可以让他跟我联系。”

  方宇说，“这事你别管了。”

  苏清柔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党校？”

  方宇说，“应该快了吧，通知还没到。”

  苏清柔说，“机会难得，好好把握，我估计等你毕业，上面会给你安排。”

  方宇说，“知道，我会的。”

  正说着，苏清柔听到开门声，急忙说道，“爸回来了，先不说了，我去跟他说说。”

  方宇说，“好的，代我向爸问好。”

  苏清柔“嗯”的一声，温柔道，“知道，老公，再见。”

  这边，方宇结束通话后，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见客厅灯亮着，母亲已经回房间休息了，便轻手轻脚的走去盥洗室。

  那头，苏清柔把手机放在书桌上，开门走出去，见父亲在换鞋，亲切的叫道，“爸，您回来了。”

  苏长江”嗯“的一声，“还没睡呢？”

  苏清柔快步走过去，从秘书手里接过父亲的公文包，说道，“刚和小宇通完电话。”

  苏长江边往屋里走边关心的问道，“没什么事吧？”

  苏清柔没直接回答，说道，“您先洗手，准备吃饭吧。”

  苏长江说，“我在外面吃过了，不吃了。”

  这时，苏清柔的母亲程敏芝也从卧室出来，看着苏长江问道，“还要吃点吗？”

  苏长江说，“不用了。”转头看着苏清柔，“怎么？女儿，有事啊？”

  苏清柔上前搂着父亲的胳膊，撒娇道，“爸，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苏长江伸手抚摸一下女儿的头，慈祥的笑着说，“你这鬼丫头，去书房吧。”又对程敏芝说，“你先去睡吧。”

  程敏芝说，“好吧，别太晚了啊。”

  苏清柔娇声道，“妈，不会太晚的，一会就说完。”

  父女俩去书房，家里的阿姨将预先准备好的一盘水果送了进来后，退了出去。

  父女俩面对面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下，苏长江说，“说吧，啥事。”

  苏清柔没绕圈子，直接把方宇说的事向父亲如实汇报了一遍。

  苏长江自始至终没有插话，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是喜是怒。

  苏清柔讲完，眼睛紧紧盯着父亲，不敢再多说一句。

  沉默良久，苏长江才缓缓的说道，“安西的班子调整以后，情况有所好转，但还是不尽人意，内部依然有些复杂，魏成东同志去了以后，阻力很大，是需要有人给予支持。”

  苏清柔一听，心里挺高兴，至少父亲没有责怪方宇多管闲事，小心的说道，“您对欧阳正平了解吗？”

  苏长江严肃道，“接触不多，不是很了解。”

  苏清柔说，“我听小宇说史家现在招兵买马，趁机在拉拢谢系阵营的人。”

  苏长江大手一挥，“我知道，陈少聪最近频繁在活动，随他们去，翻不出什么浪花。”

  苏清柔弱弱的说，“听欧阳菲菲的意思，龙华北在安西期间并不干净。”

  苏长江沉思片刻后，抬起头看着女儿，严肃道，“我会了解一下欧阳正平的情况，至于见不见面等我通知，即使要见面，这次也不是时机。”

  苏清柔说，“好的。”

  苏长江吃了几块水果后，突然问道，“你见过那个欧阳菲菲吗？”

  苏清柔点点头，说，“小宇受伤住院，她去看过一次，我俩见面聊了一会，给我印象还是不错，当时她就提醒我，提防龙华北和朱松阳。”

  苏长江“嗯”“好”两声后，继续吃了两块水果，然后站起来，说，“我知道了，去睡吧，不早了。”

  苏清柔站起来，规矩的说，“爸，晚安。”然后，端着果盘送去厨房，她忽然明白了，父亲问她见没见过欧阳菲菲应该是另有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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