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卧室，温妍把门反锁。

  再次拿出那几张照片，是一个动作的连拍，看建筑风格，应该就是名竹园。

  她又打开录音器。

  先是几秒的沙沙声，接着传来很清晰的属于季寒时的声音——

  “等她生完孩子，我会把一切告诉她……梦若，你就在这里安心住着，一切有我。”

  砰！

  录音器掉在地上。

  温妍低头盯着地板，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忽然，她苦笑一声。

  生完孩子……

  那原本是盛凌雅给的期限，没想到现在变成了他对秦梦若的承诺。

  这怎么不算一种讽刺呢？

  盛凌雅没说错，她就是一个小丑。

  温妍没有哭，而是把照片和录音器都收好，然后窝在一个角落里发呆。

  手机响起，是季寒时打来的。

  响了一遍，她没接，又响了一遍。

  温妍拿起手机想挂断，但想了想，还是按下接听键。

  “我要去一趟外地，明天回来，今晚不回家，你照顾好自己。”

  温妍听着，没有回答。

  “妍妍？听到了吗？”

  季寒时问道。

  “嗯，听到了。”

  温妍此刻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

  电话那头，季寒时皱眉：“怎么了？心情不好，还是发生了什么？”

  “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

  温妍语气消沉。

  季寒时道：“今晚早点睡，明天又该产检了吧，等我回去陪你一起。”

  温妍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挂了电话就开始发呆。

  张阿姨上来叫她吃饭，温妍说没胃口，想休息一下。

  之后，沈烟又打来电话。

  “大嫂，还有一个多月就该生娃了，到时候就没时间陪我玩了，今晚出来陪我吃火锅。”

  温妍道：“今天我没心情，你找别人吧。”

  “怎么了，听起来不开心。”

  沈烟脑筋一转，问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叫秦什么的？”

  温妍没想到她第六感那么准。

  见温妍不说话，沈烟知道自己猜准了，忿忿道：“我就知道那是个绿茶，看她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了，她跟季寒时到底什么关系？”

  “别问了，这跟你没关系，你还是别掺和了。”

  温妍说话满满的沮丧。

  “你都这么说了，该不会抓到证据了吧？”

  沈烟大胆猜测道。

  温妍苦涩一笑：“我今天收到点东西，的确——”

  说到一半，她忍住了。

  毕竟是家丑，而且，如果要结束的话，她更想体面点。

  “你收到什么了？快说啊，急死我了！”

  沈烟既着急又八卦。

  “算了，我今天很累，改天再聊吧。”

  温妍挂断电话，缓缓躺在床上，

  这段时间胎儿的生长明显变快，每天都腰酸背痛，她轻轻揉着腰，不知不觉，眼泪就掉了下来。

  两个小时后。

  她整理好心情，下楼哄诺诺睡觉。

  张阿姨上前道：“夫人，晚饭还在锅上热着呢，要吃点吗？”

  温妍摇头：“我今晚没胃口。”

  “那怎么行，您现在是两个人在吃，少吃一顿，晚上会饿得受不了的。”

  张阿姨拉着她到餐桌前坐下，端上丰盛的饭菜。

  “这些都是我照着专业的食谱做的，食谱是季先生特意找营养学家定制的。”

  张阿姨笑眯眯地递上筷子，“他肯定没告诉您吧，季先生就是这样，总是默默为您做很多事。”

  温妍默默听着，没答话，机械式地吃着饭。

  张阿姨只当她是累了，于是不再打扰，转身去收拾厨房。

  吃完饭，温妍跟张阿姨打了招呼，上楼去卧室睡觉。

  说是睡觉，其实完全睡不着。

  她知道，今晚是做决定的最后一刻。

  明天一早，一切就该有个了结了。

  **

  第二天一早。

  温妍独自驱车去看守所见了盛凌雅。

  白炽灯下，她的脸苍白如纸。

  盛凌雅打量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找我什么事？”

  温妍恍若未见，只说道：“离婚后，你就把他父亲被害的证据告诉他，希望你不要食言。”

  “没问题，我这个人一向信守承诺。”

  盛凌雅笑了起来。

  温妍站起来，转身就走。

  盛凌雅的声音传来：“感谢啊，看到你这副样子，是我最近难得开心的事。”

  温妍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

  本打算去温家，但回程的路上，远远看见一座秀丽的小山。

  是仙女山。

  温妍调转车头，朝山上开去。

  今天是阴雨天，气温偏低，没有日出，山上一个人都没有。

  车子在开阔的山顶停下，温妍下车，站在观景平台上。

  向远处眺望，入眼处是一片阴雨连绵，江水宛如青色飘带伸向远方，天际阴沉沉的。

  犹记得上次一家三口过来，是那样明媚晴朗的天气。

  还真是应景呢，温妍觉得好笑。

  她转身找到和季寒时一起种的那棵小树苗，一段时间不见它还是那么瘦弱，但不多的几片树叶被雨水冲刷成了漂亮的新绿色。

  仔细看去，它居然发芽了，又生出一片嫩叶。

  温妍惊叹于它生命力的顽强，竟然这么快就扎根了。

  雪白的手指抚摸过挂在树枝上的牌子，上面的名字缩写是季寒时一笔一划写上去的。

  当时的一幕幕记忆犹新，可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无比讽刺。

  温妍摘下无名指上的婚戒，将它挂在树枝上。

  站直身体，拿出手机，郑重地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此时。

  凉城。

  烈士公墓。

  季寒时站在一座墓碑前，面色肃穆沉静。

  墓碑上用鲜红色刻着六个字：烈士徐朗之墓。

  秦梦若看了眼逐渐升起的太阳，对季寒时道：“寒时，该回海城了，我们下次再来看他。”

  季寒时沉声道：“你先去车里休息，我再陪陪他。”

  秦梦若点头，朝车子走去。

  季寒时蹲下，点燃一根烟，放在墓碑前。

  然后自己点燃一根烟，沉默地抽了会儿，似乎打开了话匣子。

  “抱歉，好几年没来看你，只是……我还是不想用这种方式面对你，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顿了顿，他抬眸望天，“你放心，秦梦若我会一直替你照顾，当初答应你的，我会做到。”

  “不过很可惜，你们的孩子没保住，很抱歉。”

  “你的父母，国家一直有照顾，我也会额外补贴一些，总之，你放心，一切都好。”

  说到这里，季寒时忽然想到什么。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结婚了，有个儿子，很调皮但很可爱，马上第二个孩子就要出生了。”

  “等孩子出生后，我带着温妍来看你，温妍你还不认得吧，她是我老婆，她很漂亮，我很喜欢她。”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

  “当初娶她的时候，我满心不愿意，只当是一笔交易，如果知道现在会这么爱她，真应该再对她好些，她那时也不过是耍些小脾气罢了，我真不应该和她置气。”

  “不过没关系，我以后会对她好的，等我们一家四口来看你，约好了。”

  说完这些，季寒时站起来，往山下走。

  秦梦若在车里坐着，忽然旁边手机响了，是季寒时落下的。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老婆。

  秦梦若看向车外，季寒时还不见人影，她接起电话。

  “喂？”

  另一边，听见秦梦若的声音，温妍先是一愣，但下一秒就不感到奇怪。

  她没有多问什么，说道：“我有话跟季寒时说。”

  “他……现在没空，等会儿我让他回你吧。”

  秦梦若的语气带着犹豫。

  “好。”

  温妍挂掉电话，看向远方。

  雨丝打湿了她的长发，她的发丝上沾满晶莹的小水珠。

  无数水珠汇聚在一起，形成小小的水流，顺着脸颊流下，钻进领口，冷得她浑身打颤。

  她想念温家了，想念爷爷，想念大哥。

  等和季寒时说清楚，她就去找大哥，扑进他怀里，好好痛哭一场。

  大哥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抚摸她的头，温柔地安慰她，让她知道，她是被全家宠爱着的掌上明珠。

  “宝宝，有舅舅们在，妈妈一个人也能养好你。”

  温妍抚摸着肚子温柔地说道。

  刚说完，肚子里的孩子就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一般。

  温妍幸福地弯起嘴角。

  这时，手机响起，是季寒时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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