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正想怼回去，没想到这时候前头有一个声音喊道：“李三才你个瘪三，你在公交车上老三老四个什么东西？”

　　“你不就是江南的一个上门女婿，你家的宝马是你老婆开的吧？你有车钥匙吗！”

　　居然有人认识。

　　这一下把这个李三才的老底给抖出来了，周围乘客都哄笑起来：“还以为是什么大户人家，原来就是个倒插门的！”

　　上门女婿、倒插门，是民间对于赘婿的通俗叫法。

　　江南地区近些年大拆大建，是出了名的多拆迁户。

　　这些人家只有独生女儿的，为了传宗接代喜欢招婿入赘，生的孩子跟女方姓，管女方的父母叫爷爷奶奶。

　　传统上，男女成婚称为“女方嫁进男方家”。

　　赘婿正好相反，是“男方进了女方家”。

　　在古代，赘婿和刑徒一样，打仗的时候是第一顺位就要被征发的炮灰，法律地位可见一斑。

　　不是所有赘婿都叫宁毅。

　　虽然在现代婚姻制度下，只要是合法登记的夫妻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社会上仍然普遍认为，赘婿是没有本事的男人才会做的，一贯为人所看不起。

　　这个身份显然是李三才心里的隐痛，他暴跳如雷，从座位上蹦了起来：“谁啊，谁他妈在说老子坏话！”

　　他往前面望一望，没看到认识的人。

　　车厢后面已经吵吵嚷嚷了半天，司机大哥终于趁红绿灯停车的工夫站起来回头大喊道：

　　“谁在闹事？还有这么多人挤不上来呢，不想坐的都给我下车！”

　　李三才感觉所有人都在对自己指指点点，终于产生了害臊的情绪，脸上火辣辣的。

　　“开门，给我开门，我要下车！”

　　他咬咬牙大喊道，说着往后车门挤过去。

　　周围的人如避蛇蝎，拼命收紧身体，好像他有传染病似的，生怕跟他有一点点接触。

　　司机大哥当然不会由他乱来，很镇定地喊了句“等下一站”。

　　这才坐回驾驶席重新开车。

　　李三才离开座位的时候，林一已经第一时间占住了那个位置，请老太太坐下。

　　不知道哪路大侠拔刀相助，把这个肥大叔的底裤给扒了，林一还真想谢谢他，不然李三才这种人还真不好对付。

　　这样也好，人贱自有天收。

　　虽然林一已经做好了武力解决的最坏打算，但是君子能动口就不动手。

　　老太太从林一那边接过一桶，把两桶水都搁在座位下的脚边，总算是歇了口气，才向林一再次道谢。

　　她刚才真的挺担心林一跟那个李三才打起来的。

　　肥大叔已经挤到了后门口。

　　车厢里人头攒动，他一时没有找到刚才是谁揭发了自己。

　　他不死心还想再往前面挤，被旁边的大哥推了一把道：“挤什么挤，你看看前面还有空位了不啦？”

　　正义的群众已经被发动起来了。

　　肥大叔没发现罪魁祸首，只好恨恨地盯着林一。

　　还指了几下，好像在说“老子记住你了，给老子等着”。

　　林一怡然不惧，自顾自跟老太太聊了起来：“奶奶，你这是特地去虎跑打的泉水啊？”

　　194这趟车上经常有些退休的老爷子老太太，反正时间很富余，每天早起去山上提壶带桶地打泉水。

　　据说更健康水还甜。

　　林一不会赶这种热闹，但觉得这种生活方式还挺讲究的，老太太的穿着看起来不太像这种有闲情逸致的。

　　无意冒犯，他心里告了个罪。

　　老太太没想太多，点点头简单说道：“我爱人喜欢泡茶的。”

　　虎跑泉水、龙井茶叶，临安两件宝天下闻名。

　　林一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奇怪，只觉得老太太的称呼也挺有意思，这个年纪的老人用“我爱人”来形容另一半好像还挺少见的。

　　“死老太婆，什么乡下小老头，附庸风雅学城里人喝虎跑泉水，真他妈笑话！”李三才站在车门处听到，又在破罐子破摔地放嘴炮了。

　　“别人的嘴是用来说话和吃饭的，你的嘴却只会用来喷屎，赶紧回去缝上吧你。”

　　林一立刻怼了回去。

　　周围乘客纷纷帮腔，骂得他浑身难受。

　　其他李三才都无所谓，只有听到“倒插门”这三个字他就好像被掐住了脖子说不出话来。

　　正好这时候公交车到站开门，他赶紧溜下了车，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辱人者，人恒辱之。

　　林一丝毫没有觉得骂他有什么不妥。

　　这种人就得狠狠戳他痛点、揭他伤疤，朝他最介意的地方不停撒盐，才能对他有一点点触动。

　　否则根本破不了防。

　　这货下车之后林一才安抚老太太道：“奶奶你别跟他一般见识，犯不着跟他生气。”

　　老太太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乎。

　　车辆终于安静地行驶了一阵，出了景区范围之后老太太拍了拍林一放在椅背上的手：

　　“同学你坐吧，我就要到了。”

　　林一想着自己也没几站地了，索性也不再坐。

　　他还是帮着老太太提上一桶水，另一只手提上自己的旅行包，往后车门处挤过去。

　　两人站定之后，老太太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转过来不好意思地问道：“同学，刚才乱糟糟的没听清楚，你说你是临中几班的，叫什么名字来着？”

　　之前的中年阿姨闻言也凑过来说道：“是啊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们给你学校送一面见义勇为的锦旗吧。”

　　哈哈，这个阿姨还挺有想法的。

　　林一畅想了一下，多年以后“林一公车帮老太”和“马杰克阻拦偷井盖”共同成为临安的都市传说。

　　还挺有牌面的。

　　不过现在再留名就太刻意了，逼格掉地上了。

　　何况现场又没有摄像机。

　　所以他只是很潇洒地一挥手：“就叫我红领巾吧。”

　　感觉自己又是和谐社会接班人了呢。

　　中年阿姨立刻感慨起来：“临中的学生就是不一样，做好事不留名，肯定是平时老师教得好。”

　　“我回去一定要跟女儿说，努把力明年考上临中，做小伙子你的学妹……”

　　明年我就毕业啦阿姨，学妹就留给学弟照顾吧。

　　老太太没有勉强，她再次道谢，到站之后提着两桶水下车走了。

　　这里是之江大学玉泉校区附近，周围都是文教区。林一看着她的背影，莫名想到：老太太其实还蛮有气度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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