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把自己跟邓奶奶的交往情节简短地跟沈星河提了几句。

  沈星河听完，皱眉问：

  “一个萍水相逢的老人，偶尔有点牵绊值得你嚎啕大哭？”

  柳芽没告诉他，自己没地方可睡被邓奶奶收留的事，在他们这种人眼里，保姆本来就意味着寒酸落魄，她没必要再给别人的认知添上更具体的证据。

  那些说不出口的委屈，那些遭遇的恶意，冷眼，经历过的窘迫和无奈，陌生人给个微笑都感激涕零，更别说邓奶奶给的那么大的恩惠。

  不仅仅是收留的那两个晚上，还是每次见面邓奶奶把她当亲人看待的归属感。

  在大城市里打拼，这是柳芽感受到的最大的温暖和善意。

  这些，沈星河不会懂。

  “你哭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吧？”

  柳芽抬头，见沈星河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柳芽：……

  这人怎么回事，大晚上的不去看他的书，睡他的觉，竟跟她讨论她情绪的问题，这老板也太……体贴入微了吧。

  “我听佳俊说了，他姥姥为难你了，是吧？”

  柳芽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两边都不得罪。

  若仅仅是为难，她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是比为难严重一百倍的打击报复，是罗紫娟心里根本容不下她这个小保姆。

  说句没有自知之明的话，罗紫娟认定柳芽有不轨之心，更准确地说，认为柳芽想夺走她闺女的一切。

  所以，无论柳芽做什么，她都不满意，甚至看见她就让她受不了。

  “你说，矛盾到底在哪？”

  沈星河今天摆明了想解决问题的态度。

  问题是，他不应该问她，应该去问罗紫娟。

  她一个小小的保姆，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金主家属闹矛盾。

  “没有矛盾，最大的可能就是我瞒着她养小兔子，我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让她这么恼火，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件事本身。”

  柳芽想起罗紫娟骂她的那些话，现在想起来还让她遍体生寒，整个人如坠冰窟。

  那一刻，柳芽觉得自己是没有一点人格，就跟古代的奴隶没什么两样。

  沈星河点点头，“比如说？”

  柳芽一句话也不想重复，她攥紧了拳头，抑制发抖的身体。

  “电话是佳俊用他手机打出去的，如果我没看错，他不小心点了录音，如果您有兴趣，不妨听听。”

  沈星河再次点点头，示意她回房间休息。

  ＊＊＊

  沈星河把手机拿到书房，找到录音机，点开播放之前他迟疑了一下。

  点了根烟，才按下播放键。

  先是佳俊的声音：

  【喂，卢姥姥，你把我小兔子拿到哪里去了？快把我小兔子还回来……】

  过了一会出来了罗紫娟的声音：【小妮子，你好大的胆子敢跟我耍心眼，……闭嘴，小贱人！】

  沈星河摁了暂停键，他站起身来回走了两圈，刚想吩咐柳芽来杯咖啡，才想起时间有点晚。

  他狠狠地搓了两把脸，接着又坐下来，坚持把录音听完。

  晚上，沈星河彻底失眠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罗紫娟的叫骂声仿佛还充斥在耳边。

  沈星河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大好人，他才不会像柳芽那样同情心泛滥。

  在商场上，他是一个严厉冷酷的商人，被竞争对手称为“非狮”，非洲的雄狮。

  他的商业头脑极其敏锐，他总能在市场的变幻中捕捉到商机，然后迅速采取行动。他从不手软，无论是对待竞争对手还是自己的员工，他总是采取最严厉的措施，以确保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在众多的竞争对手中，厮杀出自己的领地。

  创业之初，为了赶工期他曾经三天三夜不合眼。

  某次竞标之前，他在路上出了事故，（事后调查是竞争对手搞得鬼，当然这是后话。）为了不影响士气，他把额头的血擦拭干净，坚持去了竞标现场，一直等到竞标成功的消息，他才去医院检查，结果在半路就昏了过去。

  他的冷酷让人感到害怕，他从不关心别人的感受，只关心自己的利益。他的员工们都知道，如果他们不能达到他的要求，那么他们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开除。

  他是一个让人又敬又怕的商人。他的严厉和冷酷让人不敢靠近，但他的商业头脑和原则却让人不得不佩服。

  但是沈星河听完罗紫娟的谩骂后，他觉得自己只是冷酷，但并不歹毒，在罗紫娟面前，仅仅是小巫见大巫。

  对于罗紫娟出格的行为，不是无迹可寻。

  仔细回想之前的点点滴滴，能发现她有很强的控制欲，这种控制欲甚至可以追溯到他跟林慧音的婚姻上。

  当初，两人谈了将近一年，发现彼此性格不合，双方说好了和平分手。

  可是罗紫娟不愿意，她觉得是沈星河辜负了自己的闺女，提出让他支付五十万的青春损失费。

  无论林慧音怎么劝说，她也不听。

  当时沈星河把所有的钱都投资在建厂和生产设备上，不仅如此，银行还欠了大笔贷款，根本没有能力支付这笔钱。

  再说了，提出五十万的赔偿本身就是无稽之谈。

  最后无奈之下，沈星河和林慧音只好走进了婚姻里。

  他跟林慧音的婚姻谈不上幸福，也谈不上不幸福，就是没有多少激情，原本两个打算分手的人，勉强结了婚，怎么会有幸福可言。

  整个婚姻中，最满意的就属罗紫娟了。

  到后来，沈星河的公司发展壮大，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如日中天，罗紫娟到处炫耀自己的眼光多好多好。

  后来，妻子林慧音去世后，沈星河在收拾她遗物的时候，发现了她早年的一本日记本。上面记载了青春期的点点滴滴，里面多次提到罗紫娟的霸道和强势。

  比如，罗紫娟在家中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她的决定不容反驳，她的要求必须得到满足。

  她要求林慧音在学习和生活中都要做到最好，不容许有任何的失误和瑕疵。

  她的高压下，林慧音不得不努力学习，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她的成绩非常优秀，但是她的内心却充满了痛苦和压抑。不敢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情感，只能默默地承受着母亲的压力和期望，长期感到孤独和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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