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老天爷都不忍他的才能被埋没，看他碌碌无为一辈子。

  既然是老天爷送给他的机会，他肯定要把握住了，绝不能失手！

  看到试题后，冯南天和宋子川一样有反应，他当然也能记得，自己写过的一篇旧文章非常对题。

  当时他的这篇文章还被整个书院的先生赞扬。

  所以，他今天若照搬上去的话，应该是没有大问题。

  但是……

  冯南天是有才气的人，他一直都在努力，在进步，他觉得，以他现在的实力，指不定可以写出一篇比原本更好的文章来。

  都已经在肚子里打好了草稿，冯南天落笔的一瞬间，写出来的字与脑子里想的内容没对起来。

  冯南天苦笑了一声，落子无悔，科考更是如此，他果然还是受了萧世子的影响。

  只因为，他在进考场之前，萧世子劝了他一句：

  写题，一定要写自己最熟悉以及最有把握的。

  刚开始听到这话，冯南天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会儿，冯南天更糊涂了。

  就算萧世子能提前知道考题，问题是，他的才学如何，萧世子并未能亲自考验一番，

  他曾经写过什么样的文章，萧世子更是一无所知。

  因此，萧世子劝自己的话怎么可能就是为了让自己把曾经的旧文章搬到科考来用？

  想不明白的冯南天放弃思考，这第一个字都落笔了，没法改，那就继续默写下去吧。

  大不了，像干爹说的那样，三年之后，他再来过。

  好在萧小姐年纪还小，一个三年，该是能等自己的。

  好不容易科考的几天熬过去了，冯南天觉得自己差不多都快馊了。

  幸好那篇文章用的是自己旧时的作业，让他省了不少的力气。

  跟其他人比起来，冯南天觉得自己的状态还挺不错的。

  正当冯南天迈着大步子离开时，猛地被身后的人给撞了一下。

  那人的力气极大，都把冯南天撞摔趴下了，却始终没有停下步子，查看冯南天的情况，更别提向冯南天道歉了。

  头都被撞晕的冯南天趴在地上，一时没能立马起来。

  很快，耳边传来两人的对话：

  “宋公子，四皇子让奴才多嘴问一句，此次科考，宋公子如今有几分把握？”

  试题没有出来之前，四皇子没有多说什么。

  这会儿都考完了，四皇子肯定要问问宋子川的考感如何。

  此时的宋子川信心满满，一扫之前的忐忑：“你去回四皇子的话，此次科考，我信心十足！”

  那篇文章是真得好，直到今天，同一个题，他都没有见过比那更好的文章。

  宋子川觉得，自己没有笃定地说一定能斩获前三甲就已经相当谦虚了。

  中个进士，完全不是问题。

  “可能上一榜？”

  看宋子川一反常态，如此有信心，对方也来了兴趣。

  宋子川的确有才，可他不认为宋子川的才学是拔尖的那一类，所以，宋子川的自信从何而来？

  “然也。”

  一榜？

  那该是他这次科考的最差成绩了。

  仿佛是为了应证宋子川的话，跟宋子川认识，早前有一些往来交流的人出了贡院之后，

  也个个拱手向宋子川贺喜，说此次科考，宋子川必然会榜上有名。

  一个人是这么说，两个人还是这么说，就连宋子川本人都大方承认，此事八九不离十，看得那人越来越新奇。

  那人回到四皇子府之后，把情况跟四皇子说了一遍。

  四皇子高兴自己没有看错宋子川，同样也被这个现象勾起了好奇心，便将宋子川叫回府中，详问了一番。

  当四皇子听宋子川提到他的运气好，今年科考题他不但做过一篇符合的文章，

  且文章写得极是不错，受众人追捧。

  所以，这次科考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自是有不少的把握。

  四皇子笑，让宋子川把那篇文章再默一遍给自己。

  没有人知道，就因为宋子川对这篇文章的肯定，四下无人的时候，

  他无数次背默这篇文章。

  宋子川当时的心情不是欢喜，是懊恼和妒忌。

  他想不明白，他有才，又努力，为什么这样的好文章仍然不是他写出来的，却偏还是自己同窗的得意之作！

  等宋子川写得久了，默写的速度加快之外，字体都有一些大家风范。

  正是在文章的斐然以及出色的字体双重加持之下，宋子川来到都城后没多久便名声大噪，在书生圈里的声誉极佳。

  四皇子看了文章后的反应和宋子川想象的一样，拍手叫好，并且给自己足够的肯定，还说自己这一次科考必然高中。

  如果他没有高中，那肯定是考官有问题。

  到时候，四皇子愿意为了他去求皇上做主。

  四皇子夸宋子川时的模样顿时与宋子川记忆里夸着冯南天的先生们的样子重合在一起。

  慢慢的，在宋子川的那段记忆之中，被先生们表扬的冯南天换了一张脸，换上了宋子川自己的脸。

  这谎话说得多了，宋子川不但骗过了别人，连他自己都信了，这篇文章真正的主人是他不是冯南天。

  “此番科考，你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静等放候的佳音。”

  如今的四皇子对宋子川已经升为十二分的欣赏，他果然没有看错宋子川，在宋子川的身上押错宝。

  虽然宋子川入朝堂的时间晚了点，太子在诸寻桃的帮助之下，

  屁股就像是在储君的位置上生了根一样，极难拔除。

  但只要太子一天没登基为帝，四皇子就不想放弃，还要继续努力，非坚持到最后不可。

  这么一来，宋子川作为四皇子的人入朝为官就相当有必要。

  四皇子觉得，太子的储君之位之所以坐得这么稳，这么踏实，都没有引来帝父的猜忌，全是因为诸寻桃的相助。

  太子有诸寻桃，难道他还不能有一个宋子川了？

  就算宋子川的能力不及诸寻桃，只要他们够努力，总有撬动太子地位的可能和机会！

  四皇子关心宋子川的情况，萧景湛同样在意冯南天考得怎么样了。

  被萧景湛如此关心，冯南天又喜又惊，再次怀疑，萧觅珞是不是把他的事跟侯府的人说了。

  可看萧景湛的态度，又好像有点不太像：“多谢萧世子关心，科考一切顺利。”

  萧景湛不满意这个答案，试探地问道：“科考期间，可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遇上自己做过一篇脍炙人口的文章，冯南天不该喜出望外吗？

  想到宋子川的情况，萧景湛不觉得自己这样的猜测有什么问题。

  出了考场之后，宋子川恨不得比榜更早宣告天下，他要高中了的消息。

  作为那篇文章的原主人，冯南天难道自己不用？

  “倒的确是有一件。”

  考的时候，冯南天就觉得奇怪了，总感觉，萧景湛的每一个问题都是意有所指的，只是自己猜不透而已。

  “这次考题让我们所作的文章，恰巧，我以前写过，而且得到了先生们极高的赞誉。”

  “当真！”

  钱叔的反应比萧景湛激动。

  萧景湛早就知道这个情况了：“那么你？”

  冯南天不好意思笑笑：“科考如此重要的事情，自然是选稳妥的写。”

  实则然，没有萧世子在考前对自己说的话，他应该是换一篇写的。

  但提笔写字的人是冯南天自己，所以，写什么的责任在他自己的身上，是他自愿受萧景湛的影响的。

  “如此便好。”

  直到听到这个答案，萧景湛严肃的脸色才缓和了不少，

  “那么科考的时候，你可有遇到什么旧相识的人？”

  “有。”

  看萧景湛问一个问题就中一个情况，冯南天都快怀疑萧景湛是不是算命的了，

  不然的话，萧景湛为什么说得这么准，就好像安了一双眼睛在自己的身上一样。

  “科考结束，要出贡院大门的时候，我被人撞了一下。”

  “我爬起来才发现，撞我的人是我曾经的同窗，宋子川。”

  “宋子川对此次科考，把握似乎比我的还大。”

  宋子川离开时的样子，冯南天没有忘记。

  听宋子川说话的声音，冯南天恍惚得以为，今天不是科考日，而是放榜日了。

  “他有看到你，认出你是谁吗？”

  假如宋子川也看到了冯南天，他不该心虚害怕吗？

  “应该没有。”

  冯南天摇头，

  “可能是他科考后的感觉太好了，所以注意不到我。”

  “加上科考才结束，很快出来一群人，他们把宋子川围了个水泄不通，都在向宋子川道喜……”

  “所以，我走的时候，宋子川根本就看不到我。”

  宋子川看不到自己，冯南天没有想法。

  让冯南天想不明白的是，今天他撞到的奇怪事似乎太多了点，都超出他能承受的范围了。

  宋子川觉得自己一定会高中就算了，为什么别的举子在考完之后，都对宋子川这么肯定呢？

  怎么的，宋子川作弊了，而且还被这么多人知道，所以大家才能提早预料到宋子川一定能金榜题名？

  科考弄虚作假，谁敢这么堂而皇之地拿出来当成资本戏谈？

  冯南天脑子里的问题已经多了，这会儿又遇上一个萧景湛，

  才考完科举的冯南天半点都不轻松，整个人被问号给包围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

  冯南天糊涂了，萧景湛却是越来越清楚：“是吗，那很好，在放榜之前，你就在小庄子里好好休息，静候佳音。”

  “至于旁的，我自会派人保护脸。”

  宋子川已经对冯南天下过一次毒手，没有夭夭相救，冯南天早变成一堆白骨了。

  要是被春风得意的宋子川知道，冯南天提前来参加科考，肯定不会放过冯南天，依旧会要冯南天的性命。

  单凭宋子川一人，他在都城想取人性命当然不容易。

  可是宋子川的身后还着一个四皇子。

  宋子川编个理由请四皇子帮忙除掉冯南天，那就容易多了。

  所以，萧景湛必须防着四皇子会对冯南天下手。

  交待完冯南天，萧景湛留下两个侍卫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小庄子，回到都城。

  诸定兴死了，诸寻桃在诸定兴之后遇刺，

  萧景湛那天跟太子提起，他怀疑做这些事情的人就是太子的兄弟后，

  萧景湛又仔细地考虑了一番，觉得能做到如此地步的皇子并不多，

  最有可能的就是四皇子与五皇子，因为这两位皇子的年龄与太子的最相近。

  太子的储君之位过于稳固，那么对四皇子和五皇子最不利，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五皇子是因为年纪的关系，才被萧景湛放到怀疑的名单里。

  跟五皇子比起来，四皇子的可能性又高了不少。

  这一年多的时间，四皇子的动作一点都不比太子的少。

  太子收粮，四皇子收到消息，也跟风收了一波。

  大雍朝的粮价之所以能稳住，除了太子和夭夭，四皇子亦是贡献不小。

  借着这件事情，四皇子的声望一下子拔高，成了太子以外唯一被大雍朝百姓熟知的皇子。

  还值得萧景湛在意的是，春耕计划，除了侯府的人和太子以外，便连皇上都对夭夭有怀疑，

  不确定以夭夭之才，是否真得能解决如此难题。

  皇上之所以一直放任夭夭，不过是因为别人都没有办法，夭夭说自己可以，皇上才让夭夭去试一试的。

  请问，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四皇子又是怎么做到对夭夭的全然信任，

  提前把他的人手安排进司农司。

  只差一点，春耕大功都被四皇子的人瓜分了一波。

  四皇子计成，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绝对个个都能离开司农司，借着这个大功调到有实权的官职上去。

  可以说，只一个春耕，四皇子的势力差点渗透朝廷。

  哪怕四皇子没成功，那些全都被诸寻桃给踢了出去，

  但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萧景湛就没办法放松对四皇子的警惕。

  现在就连宋子川这个烂人都成了四皇子的帮手，厚颜无耻地参加科考，

  四皇子的用心和目的，难道还不值得他去怀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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