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一个旧的废弃工厂前，这是我当时特意找的，我观察了很久，变成猫进去看过，荒废的没有人来。

  我让司机等在外边。

  我走到深处的一道铁门。

  我的手碰到铁门。感受冰凉的触感，那一天这铁门都有灼灼的热度。

  我用力拉开铁门，铁门呲呲啦啦的滑开。

  光投进黑暗的仓库里，我能看到空气中飘动的尘埃。

  我看向那天我站的位置，那个哭着笑的放肆的自己好像也在看着我，她的眼神是那么绝望和疯狂。

  我镇定了一下，走进去。

  这个仓库很大，很空旷。

  我走进去看着地上的灰烬，一片一片的，我蹲下捡起一片完整的灰烬，一松手灰烬立刻碎成灰飞落，那是我作品的残骸也是它们的眼泪。我当时站在这里半天加一晚上看着它们完全燃尽，我现在还能回想起他们燃烧的味道。

  我起身。

  那天漫天飞舞的黑色灰烬打着我的脸。

  那天我真想把自己也一并燃了。

  我抬头，似乎上边有什么一片一片的东西在飘动，原来没有的东西。

  我看不清楚，我打开手机的手电。

  一瞬间，仓库外亮起了一束光，特别刺眼，我挡住眼睛。

  缓过来的时候看到两个人站在仓库门口。他们仰着头看着上边的东西。他们背后是一辆车，开着大灯。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看着莫尘和黎昕。

  “因为，我们和你同时到的你学校。”黎昕看向我。

  我心里一惊，那…我和老师的对话…

  “不用想了，你今天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我俩都看到了。”黎昕看向我，虽然嘴角带着笑意，可是眉头微蹙，一双如深潭般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森冷异常，和他平时反差极大。

  “这些照片都是你的手么？”莫尘看着上方的东西，声音不带任何波澜却冷得让人发寒。

  见我没说话，莫尘看向我，他眸子里的火光都没收起，他的脸隐在黑暗里，轮廓锋利，眼里的火光好像马上要把这里燃尽。

  我不禁咽了咽口水，

  莫尘低头抽了口烟，再抬头时眼睛里的火光平息了许多。

  我回神抬头看向上方，原来是一张张放大的照片。

  每一张都是我的右手，只不过形态各不相同，有正常的，也有扭曲到极致的，缠绕着各种东西的，还有洒着各种液体的。

  我低头忍了忍恶心。

  莫尘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右手，揉了揉，让我紧攥的拳头放松下来。我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拳头攥的这么紧。

  “是挺好看的。”莫尘微笑着抚摸着我的手“我老婆哪都好看。”

  说完他和我十指紧扣，拉起我的手，我还来不及躲，莫尘霸道的力气就把我的手按在了他唇边。

  他唇软软的触感，和在我手背上散开的气息，并没有让我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却让我的心脏狂跳不止。

  莫尘放下我俩的手，牵着我，他又抬头看向上边的照片。

  我也抬头看着，莫尘拉着我的手，他的温度让我好受了很多。

  “这些油画的照片，是你的作品么？”黎昕走动着看着上边。

  “嗯！是！”

  “全烧了？”黎昕皱眉看向我。

  “嗯。”我点头，指了指地上“就在这儿，全部烧成灰烬我才走的。”

  我突然想起来什么。“许老师帮我卖掉的那张没烧。当时许老师带走了。署名应该不是我，为了卖高价应该是署了许老师朋友的名字。”

  “漏网之鱼。”我笑了下。

  莫尘听到我的笑声，他皱眉看了我一眼。

  看着他认真严肃的眼神，我收起笑容。

  莫尘牵着我走动起来，看着上方的照片。

  上边用鱼线挂着特别多照片。高高低低，像个变态艺术展。一年的时间我着实被这变态折磨的够呛。

  我的手每天都被那个变态弄的很痛，但他不会伤它，他小心翼翼的近乎狂热的爱着我的手。而且，只有对着我的手和我的画才能勾起他的欲望，他每天对着它们发泄他的欲望，令我恶心至极。

  “你不是说你手伤了就满足不了他了么，那还拍？”黎昕皱眉盯着一张照片。

  我和莫尘走过去，我看了看。我的手是我拿刮刀划的，一道一道的血口子，伤口看着触目惊心，但我手上还是横七竖八的缠着细细的鱼线，手都极致的扭曲着。

  “这种伤口不太行。我试了几次就不用了。”

  黎昕深叹了一口气，他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头点起一根烟。似乎猛吸了一口，他轻咳了一下。

  “我知道我不该问，但是我就是想知道，你手骨折是怎么弄的，怎么可能有人可以看着自己的手骨折！你怎么做到的，南宫溶月！”黎昕皱眉不解的盯着我，语气中有怒气。

  “就…”我瞄了眼莫尘，他也皱眉看着我。

  “就找条马路，坐在路边看着车开过来。”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我听不下去了。”黎昕喘着，脚步都不自觉的躁动起来。

  “摩托车，也还行，轿车我怕把胳膊压折。”

  黎昕听我说完都笑了“行！！你真行！你还挺会分析！你还想让我夸夸你是么！”

  莫尘的手都收紧了，攥的我有点疼。

  我拍着莫尘的手，让他放松“次数不多！我有时候也会怂！”

  “别，南宫溶月，谁都能说自己怂，就他妈你别说！我问你你手都那样了你能拿得起笔么？还画个屁啊！”黎昕看着我。

  “能坐那安静一会儿也挺好，脑子里可以画，其实也不一定要动笔，我虽然意识不清楚，但我知道我那样在画室，许老师就会在画室或者办公室陪我。”

  “为什么不直接和你老师说！即使不想让他知道这个人，让你老师陪着你直接说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这么极端？”

  “我试过，有一段时间总是和许老师在一起，学校里就开始有不好的传闻，同学都开始针对我远离我，许老师和师娘是不在意，但那一年许老师的职称评级都没给他，我不能假装不在意…”

  “是那混蛋干的？”黎昕压着声音里的颤抖。

  我点头“他不想我身边有任何一个人，朋友、老师、同学任何人都不行，会妨碍到他。”

  “所以你把自己手弄成那样，不去医院坐在画室里，你老师让你走你都不走！？这就是你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你脑子锈了你！！”黎昕直接就怒了。

  “那你告诉我，我当时应该怎么办！我为了反抗他把手弄成那样！我不在画室里画画，我还能干嘛？！我躲，能躲哪去！？我回家？让那个变态去家里吗！那碰到我奶奶怎么办！我去医院？！我一定会被抓到，然后呢！我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了！他会生气的！他一生气…”

  我噎住，不敢往下说了，身体都开始抖了，我眼前好像又出现桌椅板凳呼啸而来的画面，还有砸在我身上的痛感。

  “他一生气，就打你是么！打到住院？”黎昕咬着牙，他眼圈都红了，他抬头喘着。

  我也抬头忍着眼泪。

  莫尘搂住我。我抱紧莫尘，才发现莫尘的胸膛剧烈的喘着，身上绷的紧紧的。

  “现在，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你不想让莫尘去找他，你怕脏了他眼睛，我可以，让我去处理他。”黎昕的声音抖着。

  “不需要！”我把脸埋进莫尘怀里。

  “南宫溶月！”

  黎昕第一次和我生这么大的气。

  莫尘叹气，轻轻抚着我。

  我哭完，收拾好眼泪，我他妈哭够了，今天我来这儿也不是为了哭的。

  我起身坚定的看着黎昕“给我点时间，只要我能拿起画笔，他一定会来找我，这一次，我不是一个人了，有你们在，我不会再怕他！这是我俩的事！要处理，也必须是我自己处理他。”

  黎昕盯着我，片刻，他的眼神松动下来。

  黎昕把烟抽完，弹掉烟，皱眉看着我。

  “你自己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

  “想捡捡自己，不过看到这些，想再放把火烧一次。”我恨恨的盯着上面那些照片。

  “你俩谁借我个火！”我伸手对着他俩。

  莫尘和黎昕都轻笑了一下。

  莫尘笑着看着我，拍掉我的手。

  “你俩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保证给你烧的渣都不剩。”黎昕的眼睛里划过一丝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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