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衡凌晨两点到的涪市，给许妤打去电话，许妤一直等着没睡。

  “饺子一盒熟的一盒生的，我妈妈还蒸了鸡蛋糕，我也装了两盒。”

  “这份是给你的，关叔。”

  仅有车灯照射的视野之下，许妤说话哈出的白气驱散了漂浮在她面前的尘埃颗粒。

  关衡接过她递来的两个布袋子，催她上楼：“您回去吧，外面很冷。”

  她脸都冻红了。

  许妤缩缩脖子：“关叔，麻烦你了。”

  关衡动容：“您费心了。”

  许妤摇头，给关衡挥了挥手。

  她知道关衡大概会直接去帝都。

  所以给关衡打包的那份熟食份量更多，保温盒也更大。

  她看见了，驾驶座的司机是王工呢。

  ……

  半夜车少，王城一路飙得飞快。

  关衡坐在副驾，心惊胆战地抓着安全带和扶手，在心里念了一路的阿弥陀佛。

  新年第一天，关衡精神得下了车人还有些恍惚。

  他没买到从涪市直达帝都的机票，所以王城把他送到了有票的雾都，登上了凌晨五点的飞机。

  下车后他把生的一盒饺子和鸡蛋糕分给了王城，千叮咛万嘱咐王城在雾都住一晚再回涪市，不要疲劳驾驶。

  一听报销吃住，王城欣然同意。

  于是在飞机上眯了三小时，到帝都又转了两小时车，关衡到了本家大门口。

  一看时间，十点零七分。

  他依然进不去本家的大门，即便宋泽川就在他面前，但他也没资格跨过这道门槛。

  他送来的食物甚至还要经过重重检查。

  “这是渝都祝氏，祝老爷子让我来送给少爷的。”

  关衡冷眼看着那个用筷子戳烂了几个饺子的执事，硬邦邦道：“搁这戳你太奶呢。”

  他对本家的人向来没有好感，说的话也不顾忌地拉低了档次。

  执事皮肉不笑：“本家的规矩。”

  “泽川少爷受老爷子看重，我们不敢马虎。”

  关衡喷出鼻息，不甘示弱：“少爷也叫我们老爷子一声爷爷。”

  两人你来我往地呛着，而站在旁边的宋泽川，心思全然在落在了那破皮的饺子馅儿上。

  猪肉白菜，牛肉玉米粒。

  关衡没有提前给他打电话。

  刘叔通传的时候，他还在忙浔市的工作。

  一听关衡带了饺子来，他下意识就想到了许妤。

  “好了。”

  执事戳烂了大半饺子，金黄松软的鸡蛋糕也被他扎碎得七零八落，最后才收起了筷子。

  这里的人都知道宋老爷子和祝老爷子有着不可明说的敌对关系。

  更何况祝融峰隐退得早，祝氏大不如前。

  因而在众人眼里，祝融峰就是一个替别人养的孩子跑了，然后只能巴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宋泽川，指望宋泽川养老的无赖老头儿。

  看着执事趾高气扬的举动，关衡忍着怒气：“我算是长见识了，本家的规矩，戳烂饺子就算是检查。”

  执事不甚在意地让一个佣人上前，回应的话也很糙：“那再来个试毒的。”

  “不用。”

  宋泽川迈腿上前，出声打断了执事。

  他垂着眼睑，盖好了盒饭盖子，所有情绪都隐在了心底。

  他说：“替我谢谢爷爷。”

  关衡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努力保持着体面：“好的，少爷。”

  随之又吐槽：“什么破地方，信号都没有。”

  执事微笑：“大户人家，安全性高。”

  “信号屏蔽器，专门屏蔽方圆百里的小人。”

  关衡已读乱回：“你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小人。”

  ……

  许妤接到电话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

  两个电话，一个关衡打的，一个宋泽川打的。

  前者通知她饺子送到了，后者则是告诉她：

  “许妤，我吃到硬币了。”

  他盯着捏在手里的一块钱硬币，报告似地说：“只有一个。”

  大年初一，被王芬告知不能干活的许妤还赖在床上，裹着被子嘿嘿笑：“恭喜你宋泽川，今年好运爆表！”

  宋泽川听着她活力满满的声音，无意识地勾起嘴角。

  没听懂那个爆表，但听懂了他有好运：“嗯。”

  宋泽川说：“好运分你一半。”

  一本正经的语气逗得许妤蒙着头笑了半晌。

  她爬起来，跪坐在床上：“饺子送过去有没有冷掉？”

  在门口被打开检查的时候就冷透了。

  可宋泽川摇头：“没有，热的。”

  他早上没胃口，空着肚子，这下却把保温盒里的饺子都吃完了。

  他很耐心地和许妤说他的进食进度：“我都吃完了。”

  许妤得意：“那吃饱了吧？”

  “嗯。”  宋泽川轻声回：“吃饱了。”

  他补充：“很好吃。”

  许妤夸他：“真有品味！”

  非常没有营养的对话，许妤却叨叨得乐此不疲。

  她话多，偏偏宋泽川还在她要停下来挂电话的时候又提起新的话题，引得她叭叭得更久。

  说到最后，许妤口干舌燥。

  一看通话时间，两个小时零五十一分钟。

  “你不去忙吗？”

  许妤先遭不住了，“你先忙吧，你回来了我再跟你讲。”

  宋泽川：“我不忙。”

  他闭上眼睛，抱着怀里的围巾：“你别挂，我想你听说话。”

  许妤求饶：“你过会儿再想吧少爷。”

  她说：“我要去喝水。”

  宋泽川默了默，听着那头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以及许愿哈欠连天的一句“饿了，中午吃什么啊许妤？”

  许妤吨吨吨灌了自己两杯水：“吃空气。”

  她回答许愿：“还是自助呢。”

  听得宋泽川一下咧开了嘴角。

  好半天，许妤那边才重新安静了下来，像是又躺回了床上。

  “宋泽川。”  许妤喊他。

  宋泽川睁开眼，看着堆满了书的书架：“嗯？”

  “不然还是挂了吧。”

  许妤义正词严：“我要看书了，看书说不了话。”

  宋泽川动了动手臂，将堆叠在小腹处的围巾往上扯了一下。

  他声色平静：“许妤，”

  “我有事要跟你讲。”

  他一贯有自己的想法，也一贯是他自己在做决定。

  但这次的事，宋泽川隐隐觉得应该提前告知许妤。

  他考虑了很久，也许是有不想挂电话的嫌疑在里面，又或许是那股不安的预感在作祟：“爷爷让我和孟家联姻。”

  宋泽川道：“如果年后没有定下来，那就还能再拖一段时间。”

  他说：“我不想和她结婚，许妤。”

  “订婚也不想。”

  他低声喃喃：“她要是能死掉就好了。”

  “要是她死了，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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