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那天，二十多天没点消息的宋泽川突然给许妤打了个电话。

  许妤当时正和许愿从医院出来，带着空了的饭盒，站在站牌下面等回家的公交。

  “川哥说什么？”

  许愿双手揣在羽绒服兜里，臂弯挎着个大布袋子。

  被围巾和毛线帽遮得只剩一双眼睛的许妤挂了电话，赶紧把捏着手机的手指缩回了袖子里：“他让我们在这里等他。”

  “我们？”  许愿疑惑，“还有我？”

  “昂。”  许妤也有些不明所以，“就，等吧？”

  只不过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一阵，许妤率先遭不住了：“不行不行，回医院。”

  许愿牙齿磕巴：“回。”

  一路小跑回医院大厅，冷意减弱不少。

  许妤站在角落搓搓手，曲了曲僵硬的手指，才摸出手机用一根手指一点一点地戳着屏幕，给宋泽川发消息：

  【外面太冷了，我们在医院门口这里，你快到了给我说一声。】

  约摸过了一个多小时，揣在兜里的手机嗡地一震。

  许妤拿出来确认，是宋泽川发来的短信：

  【到了，滨河路口】

  “滨河路口在哪里？”  许妤仰头问许愿。

  “右边，”  许愿冲她努了努嘴，“医院右边那个路口，看见没。”

  “带路带路。”

  许妤推了一把许愿，许愿勉强用肩膀顶开玻璃门，两人冒着刺骨寒风，再次缩着脖子弓着背，快步往滨河路口的方向赶去。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路口拐角，周围也只有这一辆车停在这里。

  许妤自然而然地拉开后座车门钻了进去，许愿想跟着他姐一起，结果探头才发现后面就俩独坐。

  许妤坐下，下意识伸手关门。

  结果手伸出去便发现许愿把门挡了，也是愣了两秒。

  “你去前面？”  她坐后面坐成了习惯。

  许愿呆不愣登地“呃”一声，再顺手给她关了门，钻去了副驾。

  车内温度比车外高了不少，坐进来浑身都被暖气包裹着。

  许妤扭头看向她旁边的宋泽川：“少，哦不是。”

  她紧急改口：“去哪儿？”

  宋泽川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也感受到了她坐下来那瞬间带来的寒气。

  “渝都。”

  “渝都？”  许妤和许愿异口同声。

  前者系好了安全带便迫不及待地扭过身，问宋泽川：“川哥，去渝都干什么？”

  宋泽川转眼看向他，目光平和：“玩。”

  他和许妤不是很像，只有轮廓能看出一点隐约的相似。

  “玩什么？”  许妤好奇，“你今天不忙了吗？”

  两姐弟的目光齐刷刷定在他身上，宋泽川的视线却在许妤出声后又回到了许妤脸上：“不忙。”

  他说：“渝都在下雪。”

  昨天关衡说，祝家打电话来问他有没有时间回来住一晚，说渝都下雪了，屋外的雪都有膝盖那么厚了。

  “雪！”

  许愿眼睛一亮：“涪市好几年都没下雪了，之前我上网看见渝都冬天，还想着以后有机会就去玩！”

  许妤倒不算激动，她上辈子呆国外的那几年冬天，天天都是白茫茫一片，看得她都有些视觉疲劳。

  她只关注渝都离涪市有多远：“去玩多久？我们今晚能回来吗？”

  宋泽川说：“明早回来。”

  要是许妤一个人，她在外过夜似乎不好跟她父母解释。

  所以这才把许愿也捎上了。

  “我跟妈妈说一声。”

  果然有了许愿，许妤都不遮掩：“你过会儿也给妈妈打个电话，让她别担心。”

  “知道了。”

  许愿缩回头，把臂弯上的大布袋子放到了腿下：“川哥，我的饭盒先放你车上可以吗？”

  “可以。”

  宋泽川淡淡答道，看着许妤拨号的动作，眨眼的频率都变慢了很多。

  四个小时的高速，在穿过最后一条极长的隧道后，空旷湛蓝的天色全然变成了另一副光景。

  还没出隧道就能看见飞速倒退的雪点开始增多。

  隧道口出现在眼前的那一瞬间，许愿忍不住地“哇”了好大一声。

  “雪！”

  他激动地往前倾了身体，下一秒便被安全带勒了回去。

  “姐！好大的雪！”

  他扭头跟许妤报告：“你快看！”

  许妤的脸已然贴上了她旁边的窗户。

  “哇！”

  她从喉咙里发出的惊叹满带惊艳。

  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一时间，许妤眼里只剩外头那片看不见尽头也看不清形状的鹅毛大雪。

  好久没看过这样的雪了。

  纷纷扬扬，连绵不绝。

  宋泽川也偏过了头去看窗外，漆黑的瞳孔印着同样飘洒的雪花，恍若被洗净了所有繁杂，眼底唯剩清明。

  下午四点，几人抵达渝都。

  而后车子逐渐远离市区，盘旋上环环山路，最后在祝家老宅前停下，无法再前行。

  “下车。”

  宋泽川抬手将许妤的毛线帽往下拉了拉，遮住了她的眼窝。

  也许是因为在山里的缘故。

  许妤一下车便感觉自己被冻僵了。

  没穿秋裤的许愿更是龇牙咧嘴。

  冷！太冷了！

  冷到思绪都有了片刻的凝滞。

  “过来。”

  宋泽川走在前，偏头看了一眼下了车就被冻住了脚的许妤。

  许妤极为艰难地迈出步子。

  几人走了一段七八分钟的石头路，一直是在往上攀。

  遮挡视野的树丛消失，一幢深色复式别墅随之出现在了许妤眼前。

  别墅三面环绕着森林，右方在临近森林前还有一片开阔的草地。

  只不过草地被白雪覆盖，看起来宛如和森林连成了一体。

  别墅门前的台阶上站了一位穿着厚实、上了年纪的白发老人。

  老人身后立着一高一矮两名仆佣打扮的女人，以及一位同样鬓有双白却身姿挺拔的男人。

  一见宋泽川，老人先是朝身旁的高个子女佣挥了挥手：“去接他。”

  接而看见宋泽川身后跟着的两人，微微皱眉。

  然后朝另一个矮个子挥手，再扭头道：“你也去接接他们。”

  旁边的关恪应声：“是，老爷。”

  他拿起装在伞篓里的一把黑伞，撑开，稳稳当当走下台阶去接应宋泽川。

  “爷爷。”

  很快，关恪带着宋泽川上来。

  宋泽川微微颔首，对面前的祝融峰道：“我带了两位朋友来，您别介意。”

  许妤和许愿紧随而上，许妤在前，耳尖地听见了宋泽川出口的称呼。

  她冻得嘴唇都失了血色，上台阶后扯着许愿给祝融峰鞠了个躬，张口磕磕绊绊地打招呼道：“爷爷爷，爷爷好。”

  “打，打打打扰，扰了。”

  许愿比她好一些：“打，打扰了，爷爷。”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祝融峰被两姐弟的惨样逗得一笑，他语气和蔼：“关恪，去给他们准备衣服。”

  再招手：“进屋。”

  许妤都来不及看宋泽川的眼色，在关恪开门后，几步窜进了屋子里。

  许愿紧随其后，祝融峰看得失笑：“你也不提醒他们多穿点。”

  宋泽川垂眸：“怪我。”

  “行了，进来吧。”

  祝融峰想伸手拍拍他的肩，结果抬起手才发现宋泽川已经长得很高了。

  高到他患有关节炎的手臂抬到了最大幅度也碰不到宋泽川的肩膀。

  于是他只好作罢，最后也只是拍了拍宋泽川的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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