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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三章 明明天子.授命于天‘.嗟吁小子.罹难所归


袁承天见傅传书施展出这阴煞手,虽然生平从未见过,但是见其情形着实险恶,所以便生防备之心,心想:大师兄真不该如此——堂堂昆仑掌门理应心怀天地正气,以正宗玄门武学为要旨,怎么可以习练这邪门外道之阴毒之武功,这可真枉费师父赵相承其昔年之谆谆教导:昆仑门人弟子一向要秉承天地正气,不可因私废公,以天下苍生为己念,不以私利为己用,要遵循前代历代掌门的宿愿,光复汉家天下,不可以与清廷有司衙为伍,否则是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不能列于昆仑门墙!——可是这傅传书功名心重,一经升至掌门,便巴巴地屈从朝廷,以天下反清复明帮派为敌,这显然是违背了昆仑派的门规宗旨,是为不仁不义;害死掌门人赵相承,迫死白莲花,也就是其爹爹和娘亲,是为不忠不孝,可说是忤逆之子,做下天人共愤的事,离经叛道,是为大逆不道,似乎成了人人可以诛杀的不义之人——他以为迫死爹娘这件事只有他和小师弟袁承天知道,所以只要世上没有袁承天,谁人又会知道,——所以他千方百计要致袁师弟于死地不可,可是总是事与愿违,天不遂人愿;他也不想想:袁承天是为天煞孤星,命列星宿,一生预示不凡,可与那紫微星座争光辉,——虽然他一生命运多舛,然而总是逢凶化吉,冥冥之中仿佛有神相助,凡人岂其易与?

  傅传书要在四阿哥多福安面前逞能,心想:只要自己拿下师弟袁承天那么便是大功一件,不可谓不是件好事,将来摄政王一定加以褒奖,自己那么便可以光大昆仑派,因为袁承天是这干反清复明帮派中首恶,——他领导袁门与朝廷为敌,处处制肘,让摄政王多铎焦头烂额,不堪其扰,所以心中着实痛恨这袁门,犹以袁承天为重,欲除之而后快,只是无有机会,所以只有暂置一边,只待一有机会便自发难,让他袁门全巢覆灭,这样便除去心中大患,可以全力对付朝中那些反对他的人,诛杀异己,大权为我一人所用,这是他的宿愿,更有甚者要坐拥天下,自己也要君临天下,只是前题是将与自己为敌的天下各个门派诛杀殆尽,否则自己将来既使坐拥天下,也不得安宁!他之所以网罗那终南剑派掌门人白一平和这昆仑派傅传书收为己用,可说心有忤逆篡上之嫌,他以为自己所做所为不为人知,又怎知暗室心亏,神目如电,天地之间无法藏私,更何况他种种异常举动,又岂能完全掩盖不为人知?这岂不是欺人之谈?

  他欲蒙蔽圣聪,欲行自己私欲,只是他焉小瞧了嘉庆皇帝,因为嘉庆已从内廷侍卫那里得知这位三皇叔有不臣之心,王府之中豢养着死士,意图已然很明显,只是现在还不是向这位三皇叔发难的时机,因为他虽也有冒渎天颜的时候,但是时机未到,不可以鲁莽行为,隐忍才是上策,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也!所以他便韬光养晦,以期将来将摄政王随从逆党一网打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傅传书阴煞手已出,向着袁承天头脑抓去,势要夺其性命,可见他事在必得,心中根本不念师门同谊,只想着自己功成名就,千秋大业,别人死活已无关紧要,因为在他看来一将功成万骨枯,历代王朝从来如此,也未见那个帝王仁慈,还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行杀人放火之能事?别人做的,为什么他傅传书便不可以呢?所以他心魔已种,已然无法从内心根除,只有愈陷愈深,将来也许大功告成,也许功亏一溃,置身于万劫不复之地步,然而他却不知悔改,偏偏要逆天而行,要与老天斗一斗,认为这天下也不是一人一姓一族之天下,有德者居之,无德者退位,在他认为这嘉庆皇帝虽也救灾赈民,惩处贪官酷吏,这样做也只不过是故做姿态,收买天下汉人百姓的心,至于人人一律平等,那是不可想像的事。他内心总以为自己德行胜逾旁人,便该有这天下之位。——只是有一点他不明白,皇帝之位,授命于天,所谓是天命所归,不是天下人人都可以做皇帝的。傅传书非但不明白,而且不理解,汉人天下为什么要满洲人来坐,而役使天下的百姓,为他驱使所用,所以他心中不服,偏偏要行这在别人看来是忤逆之举的行为。

  本来袁承天和傅传书武功家数相同,本应不分伯仲,然而这阴煞手本是邪门外道之武功,向为中土武林人士所不齿,认为这是下三滥之徒所为,算不得光明正大的武术,所以向为中土少见,所以今次这傅传书一经施展,在场众人都是惊诧莫名,便是这摄政王府中的四阿哥多福安也是心中暗惊,只觉得傅传书其志非小,自己回王府之后,要告知阿玛对这傅传书多加防备,否则养虎为患。侍卫安引疾见这傅传书技艺惊人,心中焉不是滋味,可说是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袁承天心想:大师兄你不念同门之谊,一要杀之后快,既然你不仁,休怪我这个师弟不义。袁承天见傅传书阴煞手抓来,只见掌心泛黑,阴阴有煞气四出,五指如爪向着他的肩臂抓去,如果一击必中,那么抓碎琵琶骨,武功尽废,从此而后余生都不可以习武,形同废人,可是最为歹毒,比杀人还恶毒。袁承天不使“乾坤一指”,只以双手拆招,他虽实在恼恨这位大师兄,然则到了紧要关心他还要顾念师父的情谊,再者如果自己出手无轻重,重创了傅传书,于赵碧儿面上须不好看,所以事到临头,心还是软了下来。

  傅传书可不念这情谊,只是想着自己的千秋大业,功名理想,其它什么仁义道德故且放在一旁不与理会,所以招招毒辣,出手无情。傅传书手爪眼见落实,便要拿住小师弟的肩臂。袁承天双手翻出,以手为掌卸去来招,只是稍微碰撞一下,便觉入体阴冷,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想:原来这阴煞手如此之歹毒。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阴煞毒气入体,入体先是阴毒,然后攻入人体奇经八脉,五脏六腑,导致神经错乱,以致颠狂,行为不受控制,意识糊模,胡言乱言,最后行为放荡,力脱而死。袁承天先是不以为意,后来渐渐觉得身体仿佛不受控制,意识模糊,眼前之人变得似是而非,既近又远;见大师兄出招似乎向着自己头脑拍来,实则是幻觉,意识不清所至。傅传书见状,心中大喜,心想:看来今日便是这位同门十载的小师弟魂归离恨天之时。他双爪阴飒飒向着袁承天前胸抓去,如果一招入地,那么袁承天非肚穿肠断,死于非命。赵谦见少主神情迷离渐至颠狂,便不加思索用力冲出,阻拦于前。傅传书双爪已出,本来可以一击必中,不料这赵谦舍命保护少主,只听噗地一声,傅传书双爪洞穿赵谦小腹,一时血流淋漓,不堪入目。赵谦也是英雄了得,也不叫喊,只是闷哼一声,反手向这傅传书的脸颊拍去。傅传书左爪回旋,一翻一屈一伸正拿住赵谦右手掌,用力一收,喀地一声手骨碎裂,跟着右脚飞出,结结实实踢到赵谦会阴穴——其为人脉穴位之一,人脉是为奇经八脉之一,总督人体的阴血和阴气,最为紧要,是为人体之重要穴道——此穴位于前后二阴之间,同时也作为任脉、督脉和冲脉的起点。任脉统摄全身之阴脉,为阴脉之海,因之命名为会阴穴,任脉、督脉和冲脉之会,任脉之别络。别名:下阴别穴、屏翳穴和神田穴。

  赵谦受此重创,闷哼一声,身子一软,眼见不活了。袁承天见自己袁门中的义气为先的好兄弟,展眼间饮恨归西,不由心中气恼:师兄你歹毒的心肠,你今日施展鬼域伎俩杀人,便是要我好看,只是你焉小看我了——如果我一味懦弱无能,也就不是袁督师后人,遑论袁门少主;今日你杀了赵谦,决不能善罢干休,否则我可对不起赵兄弟,更加不配做这袁门少主,将来何以光复天下?

  傅传书见赵谦气绝已无,犹有不甘,一脚踢飞尸身,仰天长啸一声,瞪眼看着小师弟袁承天道:“袁师弟你的手下已受死,你活得有意味?”袁承天也不说话,身子一跃,欺近一名兵士眼前,劈手夺取其手中雁翎刀,更不答话,挥刀向傅传书攻去。傅传书自然知道这位小师弟心中有气,眼中有恨,手中有刀,誓要杀人为自己袁门中的弟兄报仇,只见他如中疯魔,眼睛赤红,口中呵呵喘着粗气,手中雁翎刀上下翻飞向他身体各处要害攻去,——看来这次这位小师弟是真的急了,心中已然不再容让这位师兄了。先前他想杀死赵谦,然后再将这神情已自颠狂的小师弟除名,不想事得其反,赵谦的惨死将袁承天从神情迷离恍惚中拉回现实,头脑清澈,神归正道,所以出手不再犹疑和迟滞;假如傅传书不杀赵谦,袁承天所中阴煞手未必能除,这也是傅传书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以为是的下扬。

  傅传书见袁承天神归正道,不似方才迷迷茫茫,不知所以,心下骇然:这些时日未见袁师弟,不想他武功又自精进了不少,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的武功一点也未撂下,反观自己只顾在京中逢迎,又去风月之地饮酒唱曲,武功不近反退,似乎犹有不敌袁师弟,看来师父所说:心神守一,不为外物所惑;武功之道,勤于钻研,苦心孤诣,心有天地,于常人所无法企及之境地而成一派,心不可有私欲,私欲如鬼,坏人心思,乱人心魔;非有慧剑斩心魔之大决心,否则非但走火入魔,而且有经脉俱断,武功尽废之虞!

  在傅传书心中一定以为赵相承为师父,既使在得知他是爹爹之后,私下也不相称,既便赵相承和白莲花双双被他迫死,便是在他们回归本来之际也未亲口喊上爹娘二字,因为在他心目之中自己从来都是无父无母,所以心中从来都以为自己生来可怜,不要别人温暖,不要别人怜悯,纵然别人关怀于他,出自内心,他也以为人家是惺惺作态,总以为别人怀着不可告人的恶意,处处提防着别人,仿佛世上皆是恶人,而他自己却是个正人君子,别人在他眼中不值一哂,是以他养成自视甚高的毛病,全然不把旁人放在眼中,以为天下皆为我所掌控——这是他内心之理想,大有逐鹿中土,敢与皇帝一论短长之气慨——只是他忘了,居天下之帝王者,非是爱人及人之辈可与拥有,不是居心叵测之辈可以得有的,纵然得有也不久长,因为天下向来为仁者居之!只是这道理不知道,只是内心以为胜者王侯,败者寇!以此为理想,他便于事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成功,纵使死人无数,也在所不惜!他这样的人若得有天下,便是天下人之浩劫,生灵涂炭又现人间!只是袁承天不知这位大师兄心比天高,志在天下,否则他便要及时阻止,因为大师兄的性格太过偏激,大有一言不合杀人无算的境界!所以如果不及时阻拦,将是天下所有人之梦魇。

  四阿哥多福安先前见这傅传书胜券在握,本拟一举拿下这袁门首恶——少主袁承天,谁想事变突然,这袁承天本已中阴煞手之毒,神情迷离,迷迷茫茫,不知所以,孰料这赵谦一死,立时惊醒他元神,以致元神归位,神情好转,反而欺近一名兵士面前,劈手夺取雁翎刀,刀走轻灵,不失犀利直迫得傅传书一时手忙脚乱,有些难以应付之嫌。他不知道傅传书自入京都,眼见这万丈红尘,富贵之地,温柔乡里,便自迷失自我,酒色荒废了武功,虽也习练,只是不如先前用功,反而懈怠了;今日之与袁师弟交手,才心下惊醒,幡然醒悟,自己再也不可以得过且过,因为天下还要自己去争,别人都在那虎视眈眈:有袁门伺机而动;更有那位摄政王多铎意谋篡上,他们都在暗中秣马厉兵,而自己却荒废时光,岂不是可耻,虽自己孤身而战,可是也毫无畏惧——因为他身后有昆仑派,又怕者何来?

  多铎不待傅传书说话,从一名兵士手中拿过长枪,掷于傅传书,接着大声说道:“傅掌门,今日可是你立功领赏的好时候,你要全力以赴啊!”傅传书见多福安此举,不由得心头一暖,接过长枪,与袁师弟枪来刀去,一时阴风飒飒,砭人肌肤,颇有遍体生寒的感激。

  安引疾此时走来,护佑这四阿哥身侧,以防袁承天暴起攻击。多福安低声道:“安侍卫你看是傅掌门胜算多些,还是这袁承天多些?”安引疾道:“四阿哥,以属下之见,似乎这袁承天犹有胜算,——因为这傅传书心术不正,为人行事不堪大用,只能利用,不能负于他重大职责,否则是成事不足,坏事有余之辈。”多福安见他说的中肯,并不因这傅传书归顺摄政王而言语偏颇,心中深以为是,因为他老早看出这傅传书非是池中之物,只待来日,时来运转,便自飞腾之举;所以他也时常劝告阿玛要处处提防于这傅传书,不可委以重任;而多铎则一笑置之,言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否则难成大事,凡世间成大事者,则应不拘小节,心有天地,手握乾坤,气吞山河之志,否则难以成功?多福安见阿玛既然如此说话,自然心有城府,自己再行多说也是无益,便不再进言,心想:阿玛眼界之见识可比自己见的多,所以他不会任由这傅传书胡来,如果他敢有非分之想,阿玛有一万种法子治他,所以自己这想法未免是多余的,再者阿玛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区区一傅传书又何足道哉!想到此处也便心平气静了,再看场中争斗,已是发生变化,只见傅传书竟将那北宋年间杨继业之杨家将法舞得风雨不透,水泼难进,而且且攻且守,两不耽误,可说是得心应手,只看得在场清兵连连咂舌,先前不知道杨家枪法之无敌,今日得睹仿佛见到那杨继业其人之枪法,让人惊诧这枪法出神入化,世人所不能也!

  多福安看到情动处,不觉喝彩起来;先前虽人人见其精彩绝伦,但碍于四阿哥不说话,谁也不敢称赞,现在这四阿哥起了头,余众纷纷附和。傅传书心中甚是自得,心想:看来大家还是认可我这昆仑掌门人的武功。

  袁承天见师兄傅传书将这世不相传的杨家枪法舞得风雨不透,咄咄逼人,心中非但不恼恨,反而生出敬佩的心思——师父先前苦心孤诣的教导总算没有白费——只是他未将这心思用在正途,反而一门思要什么功名利禄,以至走入魔道,心为拘使,不走正途,虽然他武功有成,此时已是一派掌门,只是……袁承天心中只有叹息,昔日情交莫逆的师兄弟,今日仇雠相见,师父有知不知作何想?

  枪来,如风而至,带着砭人肌腹的寒冷。袁承天刀走平和,只要师兄不再步步紧迫,知难而退,而自己又不能要他十分难堪,否则他以后如何领袖昆仑一派,——所以自己也不能过为己甚。可是傅传书未必领他这情,手中攥枪,枪出如龙,招招点刺其要害,已然忘却了同门十载之情谊,只是一门心思要杀人。袁承天只有全力以赴,否则不是他死便是我亡的境地。

  傅传书见一时不能取胜,心中烦恼,手中长枪便自一变,忽然枪头幻化成十数个枪头,让人分不清虚实,不知那真那假。袁承天手中雁翎刀走中宫,向着其中一个枪头奋力砍去。不料却是虚空,不是真实的,即是虚势,所以袁承天心下一惊,心想:事情要糟。果不出所料,傅传书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噗地一枪刺中袁承天肩头,长枪一挑,将小师弟真挑飞出去。

  场中众人谁也未料到倏忽万变,祸起旋踵之间。袁承天以身犯险,本来在众人眼中不会便败下来,不想事情就是变化如此之快,不以人的意志为改变。傅传书见自己得手,跃身而前,手中长枪倏出,恶狠狠刺向倒地的袁承天,心想:袁师弟休怪师兄手下无情,这一切全怪你夺我所爱,坏我好事,你不得不死,否则我寝食难安!

  多福安傅传书要杀人,本来要喝止,可是后来一想:自己何苦自寻苦恼?这是他们师兄间之仇隙,自己如果不让他杀,将来或有一日留虎为患,反而留下遗恨,自己可不能做这害人不利己的事;所以他张张口又自将那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他身旁的安引疾见四阿哥本欲喝止,不知为何又未喝止,心中不由一动:这袁少侠为人侠义为怀,不想今日便要命殒此间,心中不免感伤。

  傅传书一枪刺去,本拟取了袁师弟之性命,可说是手到擒来之事。长枪将刺未刺之时,忽地一道罡气射来——正是那“乾坤一指”中“又见玄黄”,正中他大拇指处的阳溪穴。傅传书怎么也未料到这袁师弟竟会这已失传很久的昆仑派绝学“乾坤一指”,是他所未想到的。他手腕先是一麻接着便是巨痛,手中红缨长枪自是把持不住,落在地上。袁了天虽肩臂流血,然而都无大碍,翻身而起,手中犹有雁翎刀,只要往前一送这傅传书便立毙当场。只是他不能够,纵使师兄千万过错,他都可以原宥,如果他当真杀了傅传书,那么他将碧儿置于何地?所以大师兄屡次对自己谋害,自己不念旧恶,只为了师父和师姊赵碧儿两人之情面,否则……

  傅传书枪抛于地上,见袁师弟手抄雁翎刀走近,心中一时万念俱灰,只一个念头:死则死矣!什么千秋大业,功名利禄全作随风而去,想起爹娘,心生悔恨,当时之事全怪自己一时入了魔道,迫死了爹娘,从此自己又归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周遭之人尽生嫌隙,师兄弟们各自为政,心底里从未瞧的起他这位大师兄,人人都向往袁师弟,以为他才堪任昆仑派掌门人,

  以为他才是忠义千秋,侠肝义胆的人;而自己则被他们排斥于外,暗中处处制肘于己,好像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更加是个不近人情的人;只是他们哪里知道自己也有不为外人道的苦衷,只是不想对他们说起,因为那样他们会更加瞧他不起,所以他以前隐忍,后来心中积怨也多,尤其见师父对袁师弟恩情有加,师妹赵碧儿也处处卫护这位俊逸不凡的小师弟,这一切不由得让他怒火中烧,心想:岂难道我处处不如这位小师弟?这真是岂有此理,是以将这怨怼埋于心中,只待时机一到便欲发作,让他们人人都后悔——轻视他的后果有多严重!

  袁承天见大师兄闭目不言,似乎待死,头脑之中不由闪现那年他和碧儿还有大师兄三人在雪山之巅滑动雪犁去追那雪地中山鸡,只是为了好玩,不想自己那时初来乍到,路径不熟,划动雪犁失了方向,一头撞翻在一株松树上,以致脸上和额头都是血流。那时大师兄不柏前面是临崖万丈,只要风吹树动,便会引起后面雪山的积雪一起雪崩——那样一来,后果不堪设想,他

  们三人恐怕都要埋葬在这雪山之上——先前便有先例,有人不顾后果,私上这大雪山上,划动雪犁,结果一不小心撞上一块积雪,引发连惯性雪崩,将其埋葬,多年之后雪渐渐融化,才现出其遗骸,——那时已然只剩白骨森森,让人心生恐怖。傅传书以长为先,因为他是大师兄,所以要为众同门师弟们表率,义无反顾闯到其近,抱起袁承天,又自喊上师妹赵碧儿一起划动雪犁,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便在他们离开不久,雪山便自发生雪崩,甚是骇人,那扑天盖地,从天而降的雪块和雪花一起涌来,仿佛天地呼啸,势不可挡,摧枯拉朽之千钧之势。袁承天见大师兄神情凛然,透着无畏生死的义气,再回头看那雪崩的骇人情形,不觉心中一暖,觉得那一刻,大师兄是为英雄好汉。那时他们从来没有猜忌,都是倾心相谈,是一生中最难忘和美好的时光,而今再也回不去了,人人心中都藏着害人的伎俩,透着残酷无情,是人心不古,抑或世道变了?不得而知?

  傅传书久久不见袁师弟手中雁翎刀落下,心中纳罕,微睁双眼只见袁师弟伫立当场,似有所思。他心中一动,不加思索,右手入怀,扣动一枚毒菱,心中暗想:小师弟休怪师兄无情,这都是你们迫我的,这可怨不得我了。——其实这都是他自己一意孤行,全没把旁人放在眼中所至,可是又怨作旁人,可说是无可救药。袁承天怎么也未料到大师兄会如此对他——在他心目之中大师兄虽也心术不正,但是至于杀人放火的无耻勾当似乎还至于——可是他诚然低估了人性恶,有时人的私欲可以吞噬一切,遑论什么同门之谊,皆不足论。

  只见毒菱闪着蓝光射入袁承天前胸,毕竟他们只是咫尺距离。袁承天发觉不对时已然中了毒菱,不由低吭一声。傅传书害怕袁师弟一时气恼,暴起杀手,忽然身子后跃,然后长身而立。袁承天心中一凉,不由想到:我从来忠义待人,可是旁人却视我为无物,是不是我太过仁慈,没有别杀人谋命的伎俩?抑或这世道容不下正直的人,因为你若正直别人便拿捏住你的把柄,你只有一直忠义下去,不可以稍有反抗,否则别人视你为忤逆不可原宥。

  多福安见这傅传书以不义之手段伤害袁承天,嘴上未说,心中总是有些鄙视,认为其人不堪大用。他回头之际正见到安引疾也是一脸不屑,心中一定在想:这人行为着实不堪,终究不可以委以重任,否则便成祸国殃民之贼!两个人一般心思,众清兵见袁承天身中毒菱,也着实为他担心——因为天下有担当,正直的人都敬佩英雄好汉,而厌恶乱臣贼子,祸国殃民之辈。

  傅传书见众人表情显现,知道都瞧他不起,心想:这又有什么?只要将来拥有天下,还不是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否则一个个杀之;看你们谁人敢说半个不字?

  袁承天虽中毒菱,却是无碍,因为他早己将昆仑派的玄门正宗的内功心法练至第九重,已臻化境,所以当肌肤受外来之物侵犯,周身气脉便自由然生出护体神功,不让外物侵犯,比之当年师父赵相承传给傅传书的“三花盖顶,五气朝元”的神功犹有胜之,因为他心地纯良,所以武功便比师兄傅传书精进较多;而反观傅传书心有杂念,虽然武功不落人后,但是终究是意念入了外道,不入正途,武功难至化境。他见袁师弟身中毒菱,以为他要死,但是不见他神情有异,心中疑惑。袁承天此时周天穴道布满内功心法,竟将这毒菱之毒拒之体外,所以神情自若,不异于常人。傅传书那能知道这其中窍要,只是心有不甘,心想:今日袁师弟不死,只怕将来难有善终,所以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让他纵虎归山。他打定主意,又自持枪再来。袁承天见他又来,知他心有不死,只要自己毙命当场他才甘心,否则大师兄决然不会善罢干休,只是这大师兄这想法未免歹毒,非要致人于死地才甘心,未免不近人情。傅传书面无愧色,见袁师弟仿佛未中毒菱,说道:“袁师弟那日我见你与清心格格同在摄政王府,想来必有所为,——是不是那轩辕神剑中所藏的宝藏便在王府之中?”袁承天神情倏变,心中暗暗心惊,没想到当日自己易容化妆和清心同行,在王府中还是被他窥见,只是他怎么知道之传国宝藏的秘密所在?又自一想,幌然大悟,他这时故意为之,只要自己神情有变,他便会猜到这秘密。——原来当日袁承天虽也易容化妆,怎耐他的眼神和步法终究一时难以改变,旁人不知就里也就罢了,而他却和袁承天在昆仑派朝夕相处十载,自然一眼便看出来不对,再看眼神,便明白是袁师弟。他当时本拟留下来,但是因为摄政王多铎要他去办理一件极为紧要之事,所以只有离开王府,才他回转王府,四下巡视已然不见二人行踪,只见假山之山有山石异动,便猜想是袁师弟所为,他们潜入王府看来不是为了刺探多铎王爷的不轨行为,那么便是为着轩辕神剑中所藏传国宝藏而来,只是不知道他们找到没有?这个疑问在他心中一直是挥之不去的梦魇,今日他自是要问个明白。——此时他们距离多福安甚远,又加之语声轻微,只有他两人可闻听,旁人自然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

  袁承天见大师兄如此心思缜密,心中不由暗叹,将来大师兄得势,未始不是天下人之梦魇,自己如何使他幡然醒悟,导入正途?只怕自己力有未逮,因为这位大师兄为人桀骜不驯,自视甚高,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中,自以为是天之骄子,要与上天势比高,只有让他知难而退,否则将来只怕他要万劫不复,身入九重地狱,永不得翻身。

  傅传书见小师弟不言不语,便手中长枪真点他前胸气海、神阙、关元诸穴,这些都是控制人体腑脏的重要穴道,长枪只要刺中其中,那么中者便经脉受损,于性命有危。袁承天见大师兄犹有不悔改,还要一意孤行,夺人性命,心想:上天好生之德,奈何世上有人心不古,为名利私欲所惑,以至入了魔道,看来只有慧剑斩心魔,别无他法。所谓慧剑暗指道袍钮扣处有两处长条成剑形,是为慧剑,因为在道家一派注重修持,慧剑斩心魔,方有大成!纯阳子道长更是将慧剑斩心魔释意为,一断烦恼、二断色欲、三断贪慎。袁承天见大师兄无意于正途,自己要助他斩断心魔,一时半刻也未必成功,只有循序渐进,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当务之急是让大师兄明白他的理想末如能成功,让他有自知之明,然而再与开导,也许有成功的机会。

  枪来,枪头三点。袁承天见这长枪枪尖只点向自己的气海、神阙和关元三处最为紧要的穴道,也无暇再多想,手中雁翎刀婉转劈出,一溜火星,当当真响。傅传书只觉得自己虎口发麻,知袁师弟动了真怒,不再一味容让。他一时把持不住,几乎手中长枪要脱手而出,脸上不由一红,心中恼恨,却又说不得,因为凛冽的罡风只迫得他心中发慌,说话不得,结果是他连连后退,似乎大有捉襟见肘,应付不来。这下变化来得突然,多福安只看得莫名其妙,心想:看来这袁承天要反败为胜!连他身旁的安引疾也作这番想法。

  傅传书心中岂甘,心想:我偏不信今个儿胜不了小师弟,那么我这昆仑派掌门也不用做了。忽地他拖枪倒走,似乎犹有不敌。多福安见他败下阵来,长长叹了口气,心想:原来他终究是浪得虚名。可是安引疾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兵不厌诈,这非但可以用在沙场两敌交战之上,而且也可以用在武学之上,看这傅传书未有败迹,便自拖枪而走,其情形便颇为可疑,再者这傅传书可是个机谋百出的人物,岂肯轻易认输?

  袁承天雁翎刀出,向着傅传书后背斫去,只是他一时情迷,忘了穷寇勿敌的道理。傅传书瞥见袁师弟追来,心中暗喜,今日你着了我的道,教你有死无回!他忽地右手一振,本来拖枪而走的手,忽地张起,手攥长枪,气势如岳,大吼一声,右手中长枪枪出如龙,直贯长虹,一枪刺向袁承天哽嗓咽喉——正是那名扬天下的杨家枪法——回马枪——这枪法端地天下无敌,北宋年间,宋辽交战,沙场之上不知杀死了多少辽国契丹的大将,以至后来让敌酋闻声丧胆,宋有杨家将,让辽国契丹人不敢越境而犯,是以这枪法威震天下,从此天下但知有杨家枪,而不知余者枪法,可说影响甚远,绝非徒有虚名。今傅传书尽其所能,将这回马枪使得随心所欲,只看得众人目眩神驰,神为之夺。袁承天见枪来,直刺向眉心,心下也不由得大骇,待要躲避,似乎犹有不能,因为这枪法旨在出人意料,让人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只有受戮的份!

  袁承天于这百忙之中,仰头后倒,才免了眉心中枪之虞,不料傅传书手中长枪一刺未中,手自一抖,回旋而来,忽地枪尖下挑,嗤嗤声响,将他衣服刺穿,伤到肌腹,血染破衣。傅传书见一招得势,脚下一撑,身子跃至半空,以高临下,倏地一枪刺中袁承天前胸,他长笑声中将袁师弟直挑飞出去。

  众人见状都惊呼出声,心中只是想:这袁承天在劫难逃,只怕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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