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造纸厂，自从村民们见识了李乘风的手段之后，王立峰倒是办的顺风顺水。那些所谓的环保补偿只不过是个借口，因为造纸厂年年按照环保要求，给与附近村庄进行补偿。直至停产的这两年，才算是没有发放补偿金。

王立峰这几天干劲十足，特别是得知省长就要到了，把他激动的待在办公室里哪也没去。

李乘风推开王立峰办公室的门，看了看时间，诧异的问道，“今天这么空闲？”

王立峰赶紧给他招了招手，那意思进来说话。李乘风走进去关上了房门，王立峰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乘风，省长要到了，万一要召见我，你说我是穿哪一身衣服好？”

李乘风吃惊的看着王立峰，“不是，省长来了跟你有个屁关系，还召见你？他闲的没事干了。老王，别这么激动，得而不喜失而无忧，我可不敢保证省长大人能想到你。”

“兄弟啊，这可是人生大事，我能不紧张吗。老哥跟你不一样，你小子就是躺着都有人把你托上去。我这个年龄，如果能再提拔一级，简直是烧高香了。”

李乘风笑道，“你是不是给自己算了一卦？”

“算天算地不算自己，这里面的学问你不懂。乘风，赶紧帮我想想，我是不是该打那条红色的领带？”

李乘风无奈的挠了挠头，“老王，别瞎琢磨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最好是能让林省长在现场看到你，显得朴实又实干。穿的花里胡哨的，一看就是个腐败份子。”

王立峰一愣，“言之有理，确实应该朴实一些。我这手表也得摘下来，一万多块呢，闺女给买的。”

李乘风心说这家伙算是魔怔了，真要是空欢喜一场，他觉得老王伤心之余都能掐死他。

两人正说着，房门敲响，王立峰赶紧坐直了身躯，“请进。”

房门一开，进来的居然是张远，王立峰赶紧站起身，“张秘书长，有事吗？”

张远笑道，“我就是过来看看，知道乘风这家伙肯定在这里。王主任，这可是我的老办公室，怎么样，从这里看下去，什么车辆进出尽收眼底。”

李乘风奇怪的问道，“张哥，你没有跟着穆副市长去市委？”

“省长大人来视察，别说是穆副市长，吕市长也没带秘书。对了，我听说你前两天住院，怎么回事？我可是身在省城，别怪我没去看你。”

张远说着，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他这个办公室没有会客区，原本有个沙发也被撤掉。毕竟是工作组临时办公地点，设施都很简陋，还不如李乘风那边的会客厅里面舒适。

李乘风说道，“就是没休息好低血糖了，弄的大家忙前忙后，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乘风，好长时间没聚聚了，趁着王主任在岭南，哪天喊着哥几个喊着赵局，咱们放松放松。”

李乘风笑道，“只要你张哥有时间，我们几个都有空。”

三个人在房间里闲聊着，李乘风也觉得有些奇怪，他发现张远不像以往那样显得从容淡定，仿佛有什么心事的样子。李乘风当然不会去追问，况且两个人现在渐行渐远，张远终归跟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真心朋友。

就在三人闲聊之时，马贺伟走了进来，“李主任，韩副市长让您过去一趟。”

李乘风站起身，“得，肯定是又有任务了。你们先聊着，我过去看看。”

张远也站起身，“我也该回办公室了，虽然没去市委，万一那边有什么指示，我得盯着点。”

两个人与王立峰告辞，来到走廊上，张远像是有话要对李乘风说，但是走廊上人来人往打着招呼，张远最终也没能开了口。

这次跟随穆燕去省城，特别是刘利的意外之死，对张远触动很大。他知道在仕途之中一旦站错了队伍，能落得一个安稳退休就很不错了。

张远也是有野心之人，他不甘沉浸在别人的手底下俯首帖耳。自从投靠穆燕之后，张远确实得到了他该有的位置，但随着接触的时间越长，张远越发感到穆燕的肤浅和卑劣的一面。张远甚至觉得穆燕就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连他一起都完蛋。

张远现在也有些骑虎难下，为此，他也想给自己多留出一条后路。张远知道目前整个岭南厅级干部层面，最有前途的莫过于韩波，而且韩波手下能人辈出，别看李乘风周岩都还年轻，却已经开始崭露头角。

张远非常了解韩波，甚至比李乘风还清楚韩波的城府和手段。即便张远转投韩波，人家也未必会接纳自己。张远是想通过李乘风单独约请一下韩波，他要让韩波知道自己的想法，至于能不能接纳，张远也明白必须要拿出一份满意的投名状才行。

此时，副市长办公室里，韩波欣喜的看着李乘风，“乘风，刚才谢副省长跟我来电话了，主要说了说林省长此行的目的。另外，谢副省长顺口表扬了一句王立峰。”

李乘风眼神一亮，“我老丈人怎么说？”

韩波笑道，“这还用说吗，你以为领导都是随便表扬人的。你小子这两天身体怎么样？吐了黑血之后，办公大楼里传的沸沸扬扬，都说你小子得了绝症。”

“身体没毛病，也不知道那天怎么回事，估计是鼻血倒流之后，又吐了出来。”

韩波点了点头，看李乘风现在的气色，确实不像得了什么重症，“乘风，刘利这一死，估计袁旭的案子也要结束了。虽然没有把岭南政坛上的这股歪风彻底扫除，却也能震慑一下。另外，喊你来就是让你私底下给王立峰打个招呼，我怕他到时候太激动。”

李乘风心说可不是激动，老王那家伙这几天都睡不着了，表面上李乘风还得装着没告知的样子说道，“等会我就私下里跟他说一声，估计老王做梦都能笑醒。”

李乘风说完，韩波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不过，李乘风没走，有些事情他也想问个清楚。

看到李乘风还坐着对面，韩波说道，“没事了，你可以去跟王立峰说一下，但别跟其他人乱说。”

李乘风点了点头，“韩副市长，我本以为那些腐败分子你已经放弃了。没想到，您还留了一个大手笔。”

韩波微微一怔，顿时明白了李乘风的所指，“怎么，周岩都告诉你了？”

李乘风认真的看着韩波，“他是我兄弟，除了国家机密其他事情不会瞒着我。”

韩波也听出李乘风这是话里有话，“不是什么大手笔，只是做了一个党员应该做的事情。只可惜，目的只达到了一半。”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真要是出了问题，这可不是小事。当然，我的级别太低，或许帮不上您。”

韩波目光深邃的看了李乘风一眼，“你小子别以为这是不信任你，我是为了你好。这件事连谢副省长都不知道，真要是顶不住这个压力，我会自己扛下来。”

“怎么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拿下了那些宵小，您也不会再得到重用。甚至说，郑书记迫于压力会调您去政协或者其它位置。从古至今，直臣的下场都不怎么完美。”

韩波一愣，欣慰的笑道，“不错吗，能想到这一点，算是比以前成熟了。不过我可没有你想的这么伟大，还想着往上升迁呢。”

李乘风毫不客气的哼了一声，“还想升迁？这事多亏周书记压了下来，不然，仕途之中最怕的就是您这样的人。就像我一样，干的是好事，却也成了岭南的刺头。以您的级别，恐怕省里面也不敢再重用你。除非是上面有人~。”

说到这，李乘风忽然停了下来，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吃惊的看着韩波，“难道是~严老的默许？”

韩波眼神之中露出了赞许之色，“还不算太傻。你以为捅到上面的那些材料，是为了拿下那些宵小？他们还不配这个资格。一个刘利一个袁旭，原本就该把他们都清理出来。但是~。”

韩波停顿片刻，有些事他也在犹豫着要不要跟李乘风说，毕竟以他的级别，还看不透这盘棋局。但是看到李乘风期待的目光，韩波最终还是给他解释了一番。

“乘风，还有几个月就要大换届，严老默许我这样做，是直指刘利背后的那些大人物。以小搏大，当年刘利只是个副市长，后面没有人支持，他敢拿岭南十几亿的国有资产当垫脚石？这些问题终究会要追究，但总要有一个切入点才行。我说的成功了一半，是指这哥问题已经引起了高层的重视。但另外一半，却以刘利的意外之死而终结。”

李乘风感到很意外，更没想到韩波现在竟然越过了他老丈人直接搭上了严老。难怪在刘利的问题上，他敢硬刚郑丙乙，原来是上面有人在支持他。

“韩副市长，难道您就不怕这件事传到岭南，会对您造成很不利的影响？即便没有揭开这个盖子，您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韩波毫不在意的笑道，“那又如何？乘风啊，在他们的眼里，我现在的地位跟你一样。比我级别低的我不在乎，比我级别高的，他们得仰望着上面。就像你在凌渡，级别比你低的不敢招惹你，比你高的即便不惧怕我，也得顾及你老丈人。其实咱们俩，都是体制内的刺头。”

这种比喻倒是惟妙惟肖，李乘风细想一下觉得确实如此。难怪这么重要的事情连老丈人都不知道，韩波这也是在拉虎皮扯大旗，地市级的市委书记市长可以不在乎一位副省长，但绝不敢跟严老那种级别对抗。

到了韩波这个层次，已经没有了无效的交际，能把任何接触过的人和事运用到实际之中，这也是一种非凡的能力和手段。

此时，山河省岭南市委，在众人的等待之中，终于迎来了省长林福龙一行。该到的市委常委全部到齐，郑丙乙恭敬的把林福龙迎接到了接待室。

“林省长，一路辛苦，得知您要来岭南的消息，我们岭南人民可都盼着您呢。”郑丙乙恭维的说道。

林福龙笑着说道，“郑书记，我这次来，一没有带钱二没有带任务。毕竟是第一次下来视察，只是想看一看咱们山河省真实的一面。希望你们传达下去，我在岭南期间，不要搞什么接待宴请，到了吃饭的时候走到哪就在哪里吃。我这个人不喜欢铺张浪费，更不想把有效的时间浪费在吃喝之中。”

郑丙乙点头说道，“遵从林省长的指示，但是今天晚上，我觉得还是应该简单的招待一下。毕竟很多干部，都想跟您见见面，听听省长的教诲。”

林福龙想了想，点了点头，“这样吧，上午我先听取一下你们市常委的工作汇报。下午我去市政府那边看一看，特别是韩波同志搞得这个工业规划改革，我很感兴趣。”

说到这，林福龙四下里看了看，“韩波同志来了没有？”

吕文多赶紧上前一步，“林省长，我们也是按照省政府办公厅的要求，只是召集了市委常委一级的在此迎接。要不，我这就打电话让韩副市长过来。”

林福龙一听，摆了摆手，“不必了，下午去你们市政府，有些问题我当面问他。”

林福龙亲自点了韩波的名字，这不禁让在场的不少人感到吃惊。别看韩波目前只是个副市长，连常委都不是，但韩波的名气在省里乃至京都，却比他们这些人响亮。至少人家在高层大佬心中，已经留下了印象，而他们这些人，估计连郑丙乙都没进入到高层的法眼。

林福龙做事干脆利索，取消了那些不必要的迎接，直接在接待室里，开始听取岭南市委常委们的工作汇报。所有人都没怎么准备，不过好在都是这方面的老手，硬着头皮挨个汇报着自己分管的工作。

市委这边汇报完毕，轮的吕文多和穆燕之时，林福龙直接打断道。

“吕市长，市政府那边，还是下午去了之后再说吧。”

林福龙说完看了看时间，“郑书记，中午咱们就在机关食堂简单吃点。下午其他人都各忙各的，你陪我去一趟市政府。”

郑丙乙不禁有些尴尬，盛达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但林福龙的指示他可不敢不听。岭南的这帮高层干部们，第一次与省长见面，就发现林福龙与前任相比截然不同。行事风格，甚至有些让他们琢磨不透。

其实在林福龙心里，对于今天上午的工作汇报非常不满意。这么多年的仕途生涯，他当然听的出来很多人根本就没有准备。甚至说，有些汇报虚伪的令他感到厌烦。但毕竟这是市委这一摊子，林福龙还不想过多的插手地市级党务工作。

中午吃饭的时候非常简单，基本上按照正常职员一样打的是份饭。好在林福龙主动提出来一个要求，他是南方人，希望能够有清淡一些的菜肴。因为岭南人嗜辣，看着那些火辣辣的尖椒，林福龙甚至是吃不下去。

小圆桌上单独给林福龙炒了四盘南方菜系，郑丙乙吕文多以及穆燕仨人作陪，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聊。

林福龙忽然问道，“吕市长，韩波那个工作组中，王立峰同志的工作能力怎么样？”

林福龙猛然来这么一句，一下子把作陪的三人都问傻了。甚至前后吃饭的众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吕文多琢磨着，领导一般不会无的放矢，能让省长提到名字就很不简单，“林省长，王立峰同志工作表现非常突出。特别是临时调入工作组期间，市政府专门给他申报了省级优秀党员。”

林福龙一边吃一边问道，“具体有什么工作表现？”

吕文多不明白林福龙具体意思，生怕自己说错了。吕文多忍不住看了看郑丙乙，郑丙乙眼珠一转赶紧说道。

“林省长，前几天工作组在审计我市造纸厂债务问题之时，与周边的村民发生了点小摩擦。当时聚集了数百人，情况比较紧急。但这件事就是王立峰同志单独处理的，处理的很圆满，而且没有动用任何警力。市委市政府正准备就此事，给予大力的表彰。”

“哦？”林福龙吃惊的放下了筷子，“能圆满处理群体事件，看样子能力确实不错。郑书记啊，这样的人才，应该予以重用。”

郑丙乙一愣，赶紧点头说道，“其实我们正在研究王立峰同志的任用，准备等工作组结束之后，给他增加点担子。”

郑丙乙说着，瞟了吕文多一眼。吕文多也在迷茫之中，不知道这个王立峰，是不是给林省长私下送了大礼，居然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提出来予以重用。

这种话如果其他人说出来也没什么，但省长开了口，那意义可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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