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再三，苏芳林终是没能狠下心来，她满目不甘的垂下眼睫，闷声道了句，

“徐意真生不出孩子，想给卫临风纳妾，便让我妹妹进门做妾，妹妹受了委屈，我对她心怀怨恨，这才找人给她下药。”

徐意真还以为把人逼上绝路，苏芳林就会说实话，哪料都到了这一步，卫临风对她不管不顾，她居然还在维护这个男人，还不肯说出实话来！

她给出的理由实在离谱，“你妹妹进门做妾，实属自愿，此事你一清二楚！”徐意真拱手对府尹道：

“大人，苏芳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这肯定不是她下药的真正原因！”

府尹再次质问齐武，“苏芳林让你下药，她是怎么跟你说的？下药的原因是什么？你总该知晓来龙去脉吧？”

齐武被那些人打怕了，他既然已经交代了，那索性就讲个明白，

“我少时曾在姥姥家长大，我姥姥与苏夫人家是邻居，所以我跟苏夫人年少相识，她的过往我略知一二，苏夫人还没嫁到陈家之前，跟卫大人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两人情投意合，本打算定亲，可苏家瞧不上尚未考中的卫大人，这婚事也就没成。

后来苏夫人被迫嫁至陈家，是她介绍我到陈家做长工，是以我对她很是感激，她对我还算信任，有什么事都会交给我去办。这次她找到我，说她对卫大人至今难以忘怀，可卫大人却纳了她妹妹为妾。

她认为是卫夫人一手促成此事，心怀怨恨，所以才想下药毁了卫夫人的清白。后来我跟她说，差事没办成，被人给打断了。苏夫人却不在乎，让我按照原计划，找到街上的乞丐，连夜将此事给宣扬出去。如此一来，卫大人受不了这风言风语，肯定会休弃卫夫人，而她便有进门的机会。”

此言一出，卫临风心下大震，他以为今日躲过了一劫，万未料到，齐武居然连这些事都知道！

察觉到徐意真望向他的目光满是质疑，卫临风当即声明，

“我与她的确有过一段旧情，此事母亲也曾与你说过，你是知情的，可在她嫁人之后，这情丝便已斩断，我与她再无往来，让她住在卫家也是我母亲的意思，我是碍于母命才收留她们母子，与过往情分并无关系。”

徐意真冷冷的看着他，“你对她没有半分情意？那苏芳林呢？你的意思是，她一厢情愿，在你早已放下的时候，她至今对你念念不忘，心存幻想？”

徐意真故意说出这番话来，正是在羞辱苏芳林，试图激怒她。

苏芳林那双闪着晶莹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向卫临风，她也想听他的答案，想看他会如何答复徐意真。

卫临风不敢与她对视，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落在徐意真身上，急切地解释道：

“苏芳林已经嫁人生子，如今她的重心都放在孩子身上，怎么可能还念着多年前的事？她此次犯糊涂也只是因为心月而已，并不是因为我，你不要听齐武信口雌黄！”

齐武当即申明，“大人，我没有信口雌黄，也没有冤枉任何人，苏夫人确实是这么跟我讲的！”

这几人的关系还真是复杂，不过府尹办案多年，什么乌七八糟之事都见识过，也就见怪不怪了，

“苏芳林，本官问你，你给卫夫人下药，究竟是因为卫大人纳妾，还是因为你放不下与卫大人的旧情，继而记恨卫夫人？”

“什么原因重要吗？总而言之，药就是我下的！”苏芳林转首望向徐意真，眼神满是怨毒，

“我就是讨厌你，看你不惯，你能奈我何？你中了药，跟荣王待在地窖之中，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不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尽了吧？如今你已经是残花败柳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这就足够了！”

苏芳林的这番话不仅是在嘲笑徐意真，也是在打卫临风的脸，他的妻子被人当众这般辱骂，身为男人，他的脸面往哪儿搁？

怒极的卫临风扬声恨斥，“住口！休得胡言！你的奸计并未得逞，荣王懂医术，他用针灸之法解了意真的药力，他二人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

苏芳林冷笑连连，“你喜欢自欺欺人，那就随你。徐意真究竟还干不干净，你自己心里清楚！”

苏芳林揪着此事不放，公然诋毁徐意真的清誉，怒极的卫临风蓦地扬起手掌！

苏芳林见状，难以置信，他居然要对她动手吗？

失望至极的苏芳林索性仰起了脸，目光挑衅的望向他。她倒要看看，卫临风是否真的下得去手？

她做出如此恶毒之事，这一巴掌该打，可若真的打下去，惹恼了苏芳林，她一怒之下将两人的事给供出来，岂不得不偿失？

顾及后果，卫临风终是没能下得了手。

他若一直没扬手也就罢了！偏偏扬了手，又这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根本就没打苏芳林。

这一幕在徐意真看来很是可笑，为了激化二人的矛盾，徐意真故意上前斥责，

“她给我下药，公然辱骂我，你居然不舍得动她一指头？卫临风，你该不会是对苏芳林余情未了吧？”

“当然不是！”卫临风否认得十分干脆，“只不过因为我是男人，不能对女人动手。”

“苏芳林谋害羞辱你的妻子，你也不肯动手，你可真是个讲道理有原则的男子汉啊！”

徐意真嫌恶冷笑，实则卫临风也明白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可他深知苏芳林已经处在发疯的边缘，他若敢对苏芳林下手，难保她不会头脑一热，将他供出来，所以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激怒苏芳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得伪装出一副对她手下留情的模样，让苏芳林感念两人之间的情分，不要说出不该说的话。

事实上，此时此刻的苏芳林也是这么想的，她暗暗告诉自己，只要卫临风这一巴掌落在她脸上，她就不管不顾的说出一切。

她已经快被逼疯了，却还是心有不忍，这才给自己设定了一条线，偏偏卫临风这一巴掌没有落下来，她又一次的心软。

府尹也觉得苏芳林给出的理由不合常理，但她坚称是为此事，眼下审不出个结果来，府尹只好将人先收押，再择日审问。

幕后主使者虽已查出，但眼下的结果与徐意真所预料的并不一致。

原本她想借着纳苏心月为妾一事，逼疯苏芳林，让苏芳林拆穿卫临风的真面目，揭发明檀的真实身份。

苏芳林倒是生气了，可她没有将矛盾对准卫临风，反倒对准了徐意真，给徐意真下药，害其遭受无妄之灾！

徐意真几番探查，这才揪出幕后凶手，可仅仅只是苏芳林伏法认罪，又有什么用呢？罪魁祸首卫临风摘得干干净净，置身事外，徐意真如何甘心？

这棋局的走向和她所预设的不同，徐意真大失所望，但又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就此放弃，她得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着接下来他们每一个人会如何应对此事。

唯有猜到他们要走的路，徐意真才能继续落棋，让事情按照她所期望的那般发展。

若是就此乱了方寸，那便功亏一篑，太过可惜，所以她一定不能乱！

现在乱的应该是卫临风，她必须保持镇定，方能置身棋局之外，从容落子。

离开府衙后，两人乘坐马车回往卫家。

路上徐意真不发一言，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卫临风也意识到自己在府衙中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意真很可能会对他起疑，于是他主动解释道：

“苏芳林胆敢给你下药，此举的确很可恶，她的这种行为简直丧心病狂！我也替你抱不平，恨不得动手教训她，可我毕竟是朝廷命官，我若当众对一个女人动手，难免会被人诟病，所以我才强忍着心里的愤怒，没有对她下手。”

听着他大义凛然的解释，徐意真都被气笑了，天底下怎会有他这般自欺欺人之徒？

“你不仅没动手，连骂她一句都不敢！才刚在府衙之上，你怎么不骂她丧心病狂呢？你到底在怕什么？我看你是对她旧情难忘，才不舍得打你的心肝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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