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新历589年-不祥-不祥-圣所】

  切罗西还是不太适应圣所内的环境，每一次来他都会不自觉地缩紧全身肌肉，这个动作在避寒的同时还能对未知的袭击保持警惕。

  虽然这里并不会出现圣所计划之外的人，但他仍然会打从心里的觉得这里充满危险。

  自从洛力特拉将圣所作为暗潮发源地曝光后，留在绝望深渊中的入口就被政府派来部队驻扎于此，高度警戒起来。但洛力特拉通过采样研究等借口，将原本为他工作的人员们全都再次送进圣所，此时圣所内仍然是穿着各种颜色衣服的人在其中穿梭。

  从悬挂在巨门旁边，新制作的缩略图来看，圣所就是一处藏在某个山体里的中空层，被暗棕色质地坚硬的岩石包围起来，形状仿佛是一只张开宽翼的巨鸟匍匐在洞穴中安睡。

  切罗西去往左翼的侧室，那里正囚禁着还在昏迷中的诺诺与刹那。

  盖棺人在与诺诺刹那接触的瞬间，似乎是通过神息性质让这两人瞬间失去了抵抗能力与意识，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息性质和神息强度能够做到这样，切罗西也并不清楚。

  参与圣所计划这么久，切罗西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盖棺人。他们身上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黑色气息，让自觉天地间无所畏惧的切罗西都觉得可怖。

  按洛力特拉的话来说，暗潮和盖棺人是虚空使徒阿加雷斯留下的遗产。切罗西在圣所内观察了许久，也无法探清唤醒盖棺人的方式与意图。

  虽然看上去圣所计划只是暂时唤醒了盖棺人，又在着手完美安多塔之瞳的事情，但按照目前的进展与事态来看，圣所计划的最终目的绝不简单，盖棺人的苏醒和完美安多塔之瞳的创造不过是庞大计划中的一小步。

  诺诺与刹那还未醒过来，切罗西推开囚禁室的门走进去。说是囚禁室，其实是在暗潮制作区域的侧边，由一个内部人员起居休息室改装而来，里面的陈设与用材都是上等货，诺诺与刹那分别躺在两张铺有鹅绒的床上，闭眼沉睡着。

  距离两人昏迷已经过去了快四天的时间，切罗西除了必要的饮食起居，一般都只会守在两人身旁，等待他们苏醒。根据他对二人神息波动的感知和判断，他们马上就要苏醒了。

  透过虚掩的门缝，能够看到被厚重的青铜大门阻隔着的右翼入口。

  切罗西只在洛力特拉与奥格丁的一次见面中看到过右边巨门的开启。在巨门完全开启后，一股灼热难耐的气息喷涌而出，夹杂着严重的尸体腐烂的腥臭味瞬间填满了圣所内的所有空间。原本在一旁安静工作的人员纷纷摘下口罩呕吐不止。

  从巨门之后，传来一阵不知怎么形容的神息波动。

  浩瀚强大如天穹上的无尽蔚蓝，让人感知到的同时，有一种面见创世神明的压迫与威严感。可这种庞大震撼的力量又不会让人心生畏惧，就像是无知蝼蚁面对雄山巍峨身姿时，只有敬畏与臣服。

  也正是那个时候，切罗西才明白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神。

  切罗西是一个心思简单的人，他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东西，所以自那天之后，就没有他心，只是做好洛力特拉交代的每一件事，没有疑问也没有怨言。

  因为他终于明白，洛力特拉一直强调的本源，不单指的是神息，而是这世上所有一切的本源，是造物主留给这个世界的终极核心。切罗西也希望能够窥探到其中的奥妙与真相。

  从小他就喜欢追求极致的力量，不管是肉体或是精神，包括如今的神息，他都不烦疲倦地去锤炼，因为只有强大的力量才能让他觉得放心。这也是他无时无刻展示自己肌肉的原因，他希望将自己的强大变成一种人人都清楚的表象，不是为了分享，而是为了警告。

  切罗西把带回来的净水混合好营养液后喂到诺诺嘴里。此时闭眼安睡的诺诺银色长发散落在脸庞上，她的五官不但精致柔美，还有一种诗意的温婉和素雅。修长白皙的脖颈上能看到正平稳跳动的血管，有关于她的一切似乎都很恬静美好。

  切罗西并不了解诺诺的往事，只知道她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女人，性格倒不内向，反而待人和善热情，细心周到，只是因为不会说话，显得安静罢了。

  正要把诺诺的头放在枕头上，切罗西突然感觉到诺诺的身体传来一阵轻微的颤抖，随之而来的是她手指控制不住的弹跳，紧接着诺诺全身的肌肉都开始强制收缩，让她的身体逐渐向上拱起，整个人形成了一个弓型。

  另一边躺在床上的刹那也出现了同样的反应，他精瘦的身体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一般紧绷起来，喉咙里发出声带紧张，肺部气息被挤出的咔咔声。

  “诺诺？”

  显然是盖棺人的神息性质影响彻底消失，两人体内的神息完全恢复正常运转。诺诺额间的安多塔之瞳闪烁起来，释放出来的神息在她体内的神息经纬中快速流淌起来。

  切罗西还记得盖棺人在一瞬间让诺诺与刹那失去意识后，他检查两人的生命体征时发现，诺诺和刹那神息经纬中的神息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停滞状态，在这种状态下，身体为了自保，把神息全部回收到了安多塔之瞳内。随着影响的减弱，身体慢慢恢复机能后，神息才重新进入神息经纬中。

  听到切罗西的轻声呼唤，诺诺缓慢睁开双眼，眼神中全是对面前所见的迷茫。昏迷太久，脑内思考活动的停滞导致她一时间无法处理太多的信息。此时醒过来，她只能感觉到大脑的混沌与沉重。

  诺诺只记得自己看到了切罗西身后的黑影，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失去了意识。

  “啊——”同样醒过来的刹那发出一声长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看到盖棺人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举起双手格挡，同时因为还残留着昏迷前的疼痛记忆，所以不受控制的发出受疼的呼喊。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的时候，才露出疑惑的神色。

  “醒了就好。”切罗西站起身走到桌前来把水杯放下。他搬出一张凳子，坐在两张床的正中间，分别冲诺诺与刹那露出一个略带傻气的笑容，同时鼓起全身的肌肉。

  似乎是在说，你看，我就是你们熟悉的雷神切罗西。

  “我们这是在哪？”刹那揉揉眼睛，脑袋里还嗡嗡作响，完全无法正常思考和接受信息，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嘴里说出了一句什么话，只是单凭本能地问了出来。

  切罗西并未马上作答，只是端坐在正中间，神情暧昧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诺诺稍微清醒一些，这才注意到这间房并不是神官自己的休息室也不是中心圣殿的病房。她还能依稀感觉到从身后的方向传来数股澎湃庞大，杂乱无章的神息波动，仿佛是正有许多强大魔兽正在身后空间里困兽死斗。

  她立刻意识到事情并不是她们在战斗中受伤如此简单，比他们神息阶度更低的切罗西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显然那个黑影才是解开这个疑惑的关键。

  诺诺尝试着让身体做一些简单的动作，慢慢地适应肢体的不适感。她转头看到刹那也正活力满满的活动关节与舒展肌肉，这才放心不少。

  刹那因为平时训练量较大，身体素质要比诺诺好上不少，所以适应的很快，他走下床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似乎感觉到什么，快步走到门口，发现如他所料根本无法打开。

  他转过头去问切罗西：“我们这是被软禁了？”

  切罗西不置可否，只是等着这两人适应苏醒后的状态。

  “呜——”诺诺发出一个音节，语气中全是疑惑，期待切罗西的解答。

  “接下来你们要听到的事情，和整个大陆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根基息息相关，希望你们能慎重考虑。”切罗西又等待了一段时间，见两人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的状态这才开口。在两人昏迷的过程中，他也一直在思考要如何和两人开口并让他们接受圣所计划这一事。

  全视之眼通过权杖传递给的洛力特拉的信息是，既然神之低语的苏醒对神位基座的祭献不是必须，那就尽量吸收神官参与到圣所计划中。但如果交流后发现神官不能接受圣所计划，就通过神格罪降或是异大陆神官杀戮进行祭献。

  切罗西并不希望诺诺与刹那两人成为圣所计划中的牺牲者，所以他一直在斟酌着用词，以切实的传递出圣所计划的意义，让他们再次成为自己的同伴。

  “死神赫劳德还有时神山吹花，火神草薙一刀都已经被执行神格罪降，但他们其实并非背叛者，他们都是被冤枉的。”

  “我就知道！”刹那露出一副欣喜的表情，随后冷淡下来，皱眉问，“是你做的？”

  “对。是我们做的。”

  “唔？”诺诺发出一个带着疑问语气的音节，明显是在责问切罗西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你们所知，神息是在终焉之光后，随着爆炸冲击，从上界的切斯特拉扩散到下界来的。在长久的时间里，神息与空气融合，影响了人体，于是出现了神息变异者，也就是启瞳者。”切罗西尽量说的缓慢，以显得本次谈话格外重要。

  他时刻注意着诺诺与刹那的表情变化，此时他们俩坐在同一张床上，满脸愤怒又疑惑地看着切罗西，让他继续说下去。

  “从启瞳者到神醒者出现，再到使徒和神官的出现，神息成为了构成下界社会的重要因素。我们有幸成为了神官，得以见证神息的强大。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神息究竟从何而来，切斯特拉神又是如何拥有这种强大的力量，终焉之光又为什么会发生，使徒又为什么会出现？”切罗西停顿了一下。

  刹那见切罗西停下来，问道：“这些确实是需要思考的问题，但是和冤枉赫劳德他们，现在我们被囚禁起来有什么联系吗？再说这些都是远古时期发生的事情，对我们又有什么影响吗？”

  “如果想浑噩地度过这一生，不去追求事情的本质，这些事情当然无关紧要。但是我们是神官，是人们口中的神。我觉得，我们需要探索这个世界的真理，追求最崇高的存在与最强大的力量。这些才是构成我们所谓「神」的身份最重要的因素。我们自诩为神，却只是以这个身份做着许多人都能够做到的事情，难道不是一种倦怠？”

  诺诺若有所思地点头。她清楚切罗西的意思，身为人们口中的神，做到保护众人不受神堕者的侵害只是本职，但在本职之上，他们更多的需要去发掘能够引导众人积极生活的真理，探知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和运作规律。作为神，应该给人们的是命运或是世界的终极答案，而不仅仅是守护。

  “我们现在有能力去探知到，去了解到，去接受更强大的力量为我们指引探索的方向，去探寻世界最初和最终会是何种样子。”

  切罗西尽力还原洛力特拉告诉自己的词句，因为他现在对圣所计划也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就是用完美安多塔之瞳去接受更纯净，更无瑕的神息，去感知整个世界，去发掘创世神的本源，然后带领世人站在应该所处的位置。

  “你们也知道，神息阶度只是一种人为定下的度量标准。真正正确的度量方式应该是神息纯度。我们体内神息的纯度越高，对许多事物的感知就会越明显，越细腻。这也正是圣所计划的目的所在，帮助我们进一步提升神息的纯度，更加容易的去探知这个世界的真实样子。”

  “圣所计划？”刹那对这个名词虽然是第一次听说，但总觉得有很强大的吸引力。并且他也能感觉到，这个计划就是引起最近一系列事情发生的根本原因。

  “全视之眼在几十年前发现了这个洞穴，在几年前在洛力特拉的带领下开始对这里进行深度开发。他们在这里面，就是圣所内发现了埋藏在这里的，虚空使徒的秘密。他们现在在做的，就是联合我们神官，借取他的成果，继续深究下去，去发现被这个世界藏在更深处的秘密和规则。”

  诺诺从切罗西的口中，感觉到这个所谓的圣所计划是经过全视之眼和众多参与者详细规划后形成的，一个庞大而且复杂的计划。这其中牵扯到的多方利益，可能不仅仅只有全视之眼和神官两方。

  她轻拍切罗西的肩膀，释放出少量神息，用手将神息编织成一句话。

  “后果是什么？”

  切罗西爽朗地笑起来，他也确实预想到他们两人会这样询问。

  因为作为神官，大家都清楚地认识到神息力量的增长，必然是通过战斗或是某些牺牲达成的，想要完成力量飞跃式的增长，这其中的代价，绝对不会简单。

  “后果，”切罗西笑着说，“后果就是我们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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