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新历589年-不祥-圣所】

  赫劳德感觉到自己的手少有的颤抖起来。面前这罐暗红色液体曾赐予他找回记忆的希望与机会，现在却成为了即将把他拖进深渊的鬼爪。

  就在赫劳德将暗潮液体从尾部的卡扣中拔出拿在手中的瞬间，洛力特拉的声音和相机快门的声音同时响起。

  “这就是你们崇拜的死神的真面目。”

  在闪光灯此起彼伏的明灭中，三人都明白接下来等着自己的将会是背叛者的罪名以及神格罪降。

  “各位，我得到线报，死神时神以及火神三位神官经常秘密集会，我怀疑他们与暗潮有染所以暗中调查，最后不仅发现他们与无咎者存在勾连，并且发现他们在这里利用人体和安多塔之瞳研制出了暗潮。”洛力特拉声情并茂地为青铜巨门外的记者媒体们讲述着。

  而不明真相的人们宛如发现腐肉的食腐鸟，蜂拥而至，情绪高亢地想要突破黑衣士兵组成的防线，取得更加独家的新闻。

  “我为各位争取到了自艾德佩尔成立以来最劲爆的头条消息，所以还请各位好好执笔，不要辜负洛力特拉对诸位的期望。好了，接下来就是政府内部的押解环节了，还请各位在特殊部队的保护下，有序退场吧。”

  黑衣士兵得到命令开始将人群往后压缩，还有不死心的记者想要钻过空档跑的更近一些，被黑衣士兵直接掼翻在地，随后一脚踢入人群中。原本嘈杂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老实地在黑衣士兵的注视下往外走去。

  “好了，闹剧结束了，我们开始正题吧。”洛力特拉四处寻找了一下，站在一旁的副官领会意思，立刻跑过来匍匐在地，为洛力特拉充当人形椅子。

  “为什么要这么做？”山吹花明白这个环节是洛力特拉作为胜利者的自我展示，在洛力特拉面前，他们三人已经是阶下之囚，不足为惧。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掌握一些核心信息，说不定还能有一定转机。

  “我想我还是先告诉你们一件事情，以便于你们理解所有事情的原委。”

  洛力特拉心情愉悦，表情得意。

  “我确实是全视之眼里权杖的一员，暗潮一事，就是我为主导。因为圣所的发现者，是蜂雀家族。”

  “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来陷害你们呢？因为你们，确实很棘手。”洛力特拉指向赫劳德三人，眼神阴毒。

  “想要解决掉你们，如果不靠这种手段，还真的难以完成。”

  三人都从洛力特拉的神态和动作中感觉到，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似乎是在夸奖他们三人。

  “解决我们有什么困难的，直接派盖棺人杀掉我们就好，何必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草薙一刀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实则是在套取洛力特拉的话，这个目的多半就是诸多事情的核心所在。

  洛力特拉笑道：“你们不用费尽心机的套话，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们。”

  “你这是认定了我们逃脱不了你的掌控吗？别忘了，我们背后还有无咎者。”山吹花激将道。

  “无咎者？马上就要失去神官地位的你们对他们来说不过也是无用的棋子罢了。他们想利用你们不过就是想借你们神官的身份进入圣所，带出他们无法掌握的详细信息。所以很可惜，你们失去了所有的有利筹码。”

  山吹花清楚洛力特拉的意思，他们三人的所谓“罪行”立刻就会昭告整个艾德佩尔，那个时候他们的信徒将会急剧流失，一旦进入神格罪降，那就一切无法挽回。

  唯一的可能，只有无咎者或是戴柏尔能够在他们被强制施加神格罪降之前，将他们救出去。

  “我想你们最大的疑问就是，我作为全视之眼的「背叛者」，为什么还要陷害你们。”

  “难道你不是在骗我们？”草薙一刀听洛力特拉的意思似乎是他先前所说的都是事实。

  “当然，不然你们怎么会相信我？我确实是全视之眼的背叛者。我在创造出暗潮之后，中断了与全视之眼的合作和联系。我也确实讨厌他们清理所有启瞳者的宗旨。就像我之前所说，我认为启瞳者是必须存在的。”

  “那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赫劳德问。

  洛力特拉扭动了一下腰部，充当人肉座椅的副官立刻拱起了背部，让洛力特拉的坐姿尽量舒适一些。

  “我的目的，就是开启我的，全新的安多塔之瞳。”

  洛力特拉声音并不洪亮，但依旧在空旷的圣所内部来回传响。此前因为大量人员涌入而消失的灼热腥臭味又逐渐恢复，循着味道的踪迹寻找，山吹花发现臭味真正的来源并非制造暗潮的左侧空间，而是正对方形柱体，存放着谧谕圣碑的空间。

  “全新的安多塔之瞳？”山吹花用怀疑的语气问道。

  “如今的安多塔之瞳是存在缺陷的。因为神息与下界的污浊空气融合度逐渐提升，神息的纯度也被稀释的更低。这也是为什么雷恩时代的神官要比你们这些神官的神息阶度高出许多，甚至产生了使徒这种强大的神明。”

  “也就是说，凭借如今你们的安多塔之瞳，再也无法净化出纯度更高的神息。这也就是自然为了遏制神息这种「外来物」而产生的自我调控的规则。但有一种例外，你们都很熟悉的例外。”

  洛力特拉所指的就是神堕者。三人清楚他所说的神堕者的特殊之处。在成为神堕者之后，会迎来神息阶度的暴增，这也是神息纯度提升的重要表现。这也说明，神堕者的安多塔之瞳确实存在着更强大的神息净化能力，能够产生纯度更高的神息。

  “在阿加雷斯的研究中，他发现神堕者的产生，原本是自然演化中的一次突发性变异，也就是错误进化。这种突变物体因为不符合制定的运转规则，所以被自然赋予了需要立刻被清除的「标签」，也就是被同类认为是异类，紧接着被残忍屠杀。”

  “但阿加雷斯认识到红色神息，实则是纯度更高的神息，也就是当神息阶度达到一定高度，神息就会变成红色，这就是神息的一大特征，即随着纯度的增加，颜色会发生相应的改变。”

  “所以——你的意思是，无咎者们可能并不是拥有理智的神堕者，而是强大到某种程度的，正常的神醒者？”山吹花问。

  确实对无咎者的来历有过诸多猜测和验证，但谁都没有想到被视为不详的红色神息，就和神息在低浓度为透明，达到一定浓度后会呈现蓝色一样，竟然只是神息的一种高纯度表象而已。

  “可以这么理解吧。”洛力特拉并不想过多讨论和无咎者相关的话题。

  “阿加雷斯对神堕者产生的原因进行了深入地研究，也就发现神堕者的狂暴和无智，本质上是对强大力量的不适应。这种变异产生的根本原因，就是神息经纬上存在的一种回路缺陷。”

  洛力特拉顿了一下，像是努力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这种缺陷不过就是神息经纬中存在着一个细小的环形回路。在日常的阶度进阶中并不会产生巨大的影响，但在神醒这种需要大量吸收神息的过程中，这种环形回路会造成几乎所有的神息都会「堆积」在这个环形中，不断在循环中浓缩，最终变成红色的高纯度神息。”

  “就是靠着这个发现，阿加雷斯拥有了创造神堕者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

  “对，如今大部分的神堕者，都是被改造出来的。”洛力特拉说着笑起来，像是在嘲笑他们三人的无知和愚蠢，“这种自然突变怎么可能大量出现。”

  见三人全部沉默不语，洛力特拉继续着他的演说：“为了获取更多实验样本，阿加雷斯开始触及一项禁忌，给普通人移植安多塔之瞳。当然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所以他转而开始研究，让普通人在药物作用下加强对神息的吸收，从而出现安多塔之瞳。”

  “遗憾的是他通过这项实验，创造出了两百名和他有相同神息经纬的实验体，也就是盖棺人之后，使徒之陨就到来了。”

  “而我，将会继承他的智慧和作品，为艾德佩尔带来一个新的全盛时代。”洛力特拉几近癫狂，弯着腰笑的让人脊背发凉。

  “那这些，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草薙一刀实在没有听出洛力特拉所谓的伟大宏图之中，他们的存在对此有任何影响。

  洛力特拉收敛笑容，忽然摆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如鲜红蛇信一样在三人身上来回舔舐了一遍。

  “想要完成最终的完美安多塔之瞳，需要神之低语的完全苏醒。而神之低语的完全苏醒，需要你们神官的祭献。”

  赫劳德脸色冷下来，语气冰冷地问：“那晨夕的死，是你一手操控的吗？”

  “怎么可能——”洛力特拉装作惊慌地摆手，“我要祭献的，并非你们的生命，而是神位基座，所以晨夕的死是无咎者造成的，不过，我还要感谢晨夕——”

  “是她的死才让我明白当神之低语的苏醒达到一定程度后，神位基座的祭献能够极大的加快神之低语的苏醒进度。树神继承者迟迟不出现一直很困扰戴柏尔，我想究其根本，大概是因为树神的神位基座已经被神之低语吸收了吧。”

  洛力特拉并不逃避赫劳德的怒目而视，而是直接与他对视。

  “既然杀掉我们就能祭献神位基座，那就让盖棺人杀掉我们就好了。”草薙一刀嗤笑一声，一脸不屑。

  洛力特拉倒不在意，只是笑道：“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盖棺人并非现实产物，所以就算杀掉你们，神之低语也不会接受这种献祭。也就是，只有在「规则」内的死亡或祭献，神之低语才会接受。所以——感谢我吧，没有让兰茵汀那边的人来杀掉你们。”

  “你只是不想让兰茵汀那边的人参与太多导致自己的主导权流失吧。”山吹花一语中的，洛力特拉的脸色不意地停滞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果然你们真的很难对付啊。还好我用「事实」骗过了你们。”

  “卡维米他们能够心甘情愿的接受神格罪降？”山吹花问道。

  “当然，因为他们已经准备好将劣质的安多塔之瞳丢弃去接受全新的，完美的安多塔之瞳了。”

  看来无咎者们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神之低语的苏醒被洛力特拉这种人用在了实现自己的私欲之上。而代价则是十二神官的彻底消失，这势必会给三大陆都带来一次不小的震荡和动乱。

  而裁鬼所说的神官时代结束了，也印证了。他们在一开始通过晨夕的死就知道了，神官的神位基座会被祭献给神之低语，因此神官再也不会出现。

  山吹花心中正在思考对策，只见洛力特拉缓缓站起身来，看着他们，满脸戏谑地轻声说道：“忘了告诉你们，我告诉你们这些，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自大。”

  “神之低语并不是无条件的吸收你们的神位基座，而是需要一个条件。那就是在被祭献的神官心中，在与神位基座剥离的时候要存在一个概念，一个「牺牲自我」，一个「祭献自己」的概念。我想，晨夕死亡的时候，应该是想着牺牲自己，为风神和邪神换来活命的机会吧。”

  “那你告诉我们的意思是什么？”山吹花皱眉问道。

  “这个牺牲自我的概念并不是一定要正向的，只需要脑海中存在这个概念就好。也就是说只要在进行神格罪降过程中，你们产生了「被祭献」的这种概念就可以。”

  “所以我又与你们费了这么多口舌，就是为了在你们的心中种下并巩固这个概念。愉悦吧，你们将会为了神之低语的彻底苏醒，成为祭祀台上最为荣耀的祭品。”

  赫劳德三人看着面前手舞足蹈的洛力特拉，不觉得他幼稚也不觉得他疯癫，只是觉得可怕，发自内心的对这个男人极度缜密的心思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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