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新历589年-艾德佩尔大陆-第五区-绝望深渊】

  第五区多是千米高的山，靠近第二区湾河流域的高山上郁郁葱葱长着参天巨树和各种植物，房屋零星的散落在丰饶的山间，每到晚上便和天上的星辰一般，闪烁着生命的光辉。

  随着离湾河流域的距离增加，越是靠近亚当斯沼泽的地方，就越是荒芜一片。大片高山上裸露着贫瘠的土地和深色岩石，毫无生机，从远处看这些荒山都像是某种野兽尸体高耸的背脊，漆黑且不详。

  反而在亚当斯沼泽附近，因为生长着大量的谷癌树，看上去绿色又丰富了起来，从上俯瞰，根本看不到硕大叶片遮盖下的腐败与残破。

  第五区最高的两座山都足有五千多米高，这两座紧邻的高山像是被一刀劈开的巨峰，从山顶处分开一条狭长且笔直的裂缝。当地人称其为“特米娅”和“亚当斯”，象征着一对被分离的情侣，永世隔着中间的天堑不得相见。

  根据考证和记载，特米娅和亚当斯原本是大陆上数一数二，堪比诺希锡山的高山，比如今的高度更高。因为终焉之光的冲击，这座高山的正中被某种特殊的力量直接抹去了。

  从山顶到山脚，没有一丝碎石，直接蒸发消失。虽然从远处看这条裂缝夹在两座山之间，显得狭长纤细，就像一条笔直的切口。靠近来看，宽度却还足够三到四个成年人正面并排走进去，不过体格大一些的魔兽根本无法进入。

  裂缝两壁的岩石切面平整，原本应该嶙峋交错的岩石被削整的异常整齐光滑。只有在特定的时间，阳光才能照进这条裂缝，导致这里没有太多的动物和植物生存，只有崖壁上漫生的青苔和底部长出的矮灌木，偶尔会有一两只迷路的小兽闯入这里，就再也没出来过。

  这条狭窄裂缝首尾与临近的山谷和古河床相接，这一整条长廊般的地方就是绝望深渊。

  赫劳德三人穿过亚当斯沼泽，绝望深渊的入口处就在眼前。转过头去回望，还能看见晨夕境界降临使用肃杀森罚后留下的山一样的巨树。站在底部往上看，巨树的树盖遮天蔽日，足有近千米直径的树干和十几米粗细的树枝成为了无数鸟兽的天堂。

  这棵巨树就是晨夕为自己留下的墓碑，墓志铭就是雕刻着树神为万物带来福泽的景象。

  停在深渊入口处后，三人纷纷拿出随身背包中的饮用水大口灌下半瓶。亚当斯沼泽里的腐臭气味实在难闻，就算是全力屏住呼吸也被这直冲颅内的恶臭熏得头脑发昏。

  一直走到现在这里才觉得腐烂的臭味减弱了许多。可能是因为绝望深渊一直以来不仅是人类的禁区也是各种动物的禁区，所以死在附近的魔兽和动物很少，加上缺乏植被和落叶的覆盖发酵，臭味就只剩从沼泽处传来的一些，所以这里多出了一股无人问津的凉意和苔藓的湿草泥土味。

  “用那个什么吗，银蛋？”草薙一刀放好水又摸出一块风干肉干塞到嘴里。

  “是嗅犬。”赫劳德说完从侧边口袋里掏出那个银色仪器，不知道为什么被草薙一刀一说，还真觉得这就是个银色的蛋。

  山吹花打开通讯器，与嗅犬完成连接后，录入了黑衣人的神息波动。半透明质地的材料开始发出闪烁着的微弱蓝光，片刻后，蓝光转变成红光，闪烁频率开始加快，最后红光逐渐汇聚在一个切面上，呈现出一个小小的箭头样式。

  箭头笔直地指向绝望深渊深处，那里远离阳光，从外面看过去，只能看见一片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

  三人为了避免声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把随身背包整理好后放在了一处树洞内，接着脱下神官的风衣制服，只穿着紧贴皮肤的黑色恒温衣走进了绝望深渊。

  绝望深渊内部并不像寻常人想象的那样险象环生，恶劣不毛。相反的，绝望深渊比亚当斯沼泽要好许多。

  没有破败腐朽的植物，也没有凶恶难近的猛兽，更没有滔天难闻的恶臭和泥泞软陷的沼泽。只像是一处未经人工开发的天险景点，目光所及只有一些喜暗向阴的不知名矮小植物和个头不大的动物，抬头看去，能瞥见上方的一线天际，宛如一条碧蓝色长线悬挂在上。

  岩石地面有些凹凸不平，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不停在深渊内部观望，以免错过任何圣所的蛛丝马迹。

  嗅犬仍然只闪烁着一个红色箭头，一明一暗，在昏暗的深渊内部就像一只无心闯入的红尾莹虫，顺着深渊仅有的一个方向试探前行。

  三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有讲话，就连平日里不说话就觉得浑身难受的草薙一刀此时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跟着前面两人谨慎前进。毕竟滚动的碎石都能在这个天然的回声壁内传响许久，要是开口说话，指不定会惊动什么。

  就算清楚以这里的自然条件不会存在什么超大型的魔兽，况且魔兽在他们三人任何一人看来都不值一提，可人的本能还是会对这种未知的黑暗环境保持警惕和紧张。魔兽还好说，如果惊动了盖棺人，那今天有一个算一个，都要给绝望深渊里的肉食小动物当做自然的馈赠了。

  在刚开始的一段路程中，还能经常听到深渊外围传来的鸟兽鸣叫以及魔兽捕猎斗殴时的怒吼，随着不断深入，外面世界的声响越发稀松微弱，深渊峡谷内只剩下偶尔呼啸的风声，好像与原本的世界彻底脱离，完全进入了另一个没有生物存在的世界。

  忽然间，嗅犬开始低声的蜂鸣起来，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震动，在绝望深渊逼仄的环境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许多藏在黑暗岩缝中的小兽被惊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四处乱窜起来。

  这表明他们离圣所很近了。

  三个人心中皆是一惊，随后微微蜷缩身体，让肌肉保持紧张。因为越是靠近圣所所在，就越是容易发生危险。

  嗅犬上的红色三角在他们经过一处岩石突出的转折后变动了方位，指向了斜前方。三人定睛看了许久，都没有从指示的黑暗中看出什么东西，直到草薙一刀实在不耐烦了，发动炎极，在手指尖上燃起了一团火焰。

  在前面毫无阳光的角落，有一个隐秘洞口藏在转折处岩石的内凹处，如果不是走到近处，根本无从发现。就算是少有的阳光直射进深渊的峡谷内部，这个洞口也会藏在山顶和凸起岩石的阴影里面，无迹可寻。

  深邃洞口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仿佛隐藏在伪装下的昆虫口器，随时要将来者捕杀。

  交换眼神后，赫劳德三人前后走进洞口，穿过一段洞穴内原本的岩石基层后，前方出现了一条由白色玉石铺就的道路蜿蜒往下。

  白玉石路回转曲折，越往下走，四周就越宽阔。原本仅容山吹花微微低头才能通过的洞顶，此时已经高到草薙一刀伸手都无法触摸到顶部。四周的岩壁上慢慢能看到一些白玉石的做成装饰物，造型并不像是现代东西，可看上去也并不古朴遥远。

  这种被大量运用的乳白色玉石并不是艾德佩尔的自然产物，似乎像是欧莱努斯那种极寒之地才会产生这种纯白色的石头。在靠近后才能看到白玉石在黑暗中产生出一种微弱的白光，让三人所在的地方显得并不昏暗压抑，反而置身其中会有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只是稍微远离三人一些，目光中这种微光就不复存在，仅剩黑暗。

  赫劳德注意到白光透射的墙上，有一些用红色颜料画出的类似于阵的图案，隐隐泛着红光，匍匐在墙上仿佛藏在阴影里的巨大蝙蝠。他稍微凑近一些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原来斑驳的红色都是已经渗透到白色玉石中的血液。

  “这鬼地方死气沉沉的，圣所圣所叫的挺威严壮观的，我还以为是一个和中心圣殿一样傲视艾德佩尔的地方，谁知道还不如我小时候老家住的穴屋呢，果然所谓的阴谋都得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进行吗？”草薙一刀实在忍不住开口小声吐槽道。

  他口中所说的穴屋是十二区一种特殊的原住民居住方式，因为十二区黄沙坏土遍布，又总有魔兽侵袭，为了便于迁徙，消耗木材或是钢铁建造房屋并不划算，所以衍生出了在山间或是沙地的岩层中挖掘洞穴建造房屋的居住习惯。

  山吹花看着洞穴深处黝黯的漆黑，感觉自己仿佛此刻正置身某只庞然巨兽的食道之中，周围的石壁虽然是人工开凿的，平滑整齐，可光影的折射还是显得石壁如同食道的褶皱一样凹凸不平。

  加上只能看清自己身边不到两米范围内的东西，所以对通道长度的不确定也会随着步行时间的增加开始产生恐惧感，这是白玉石微光所给的安全感完全无法抵消的负面情绪。

  继续前进了十分钟左右，就在三人都感觉到内心的烦躁与异样感快要抑制不住的时候，最前方的赫劳德猝不及防地停下脚步，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停下。

  后面两人都有些意识涣散，等稍微清醒一些后，他们两人都看到了赫劳德的面前一个庞大的蓝色神息阵悬浮在空中，缓缓转动着。

  “怎么办？”赫劳德转头去问身后两人。

  山吹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眯眼盯着面前的阵仔细看了片刻，她语气迟疑地说道：“我用神传用得不多，你们来看看，这阵里面的神息回路是不是和神传的回路类似？”

  草薙一刀和赫劳德在黑暗中借着白玉石微光对视了一眼，意思就是这种东西平时谁会注意啊，不过两人还是煞有介事地凑了过去，打量起眼前这个阵。

  不知是山吹花的话起到了暗示作用还是在使用神传时会不经意的注意到，两人也觉得面前神息阵中的回路与神传阵确实很相似。山吹花趁着两人打量神息阵的间隙，提到了这种类似于「即视感」的现象。

  这种熟悉感在针对神息研究的学术上称为「回路暗示」，即长时间或多次使用同一种神息阵后，就算不曾刻意记忆，也会对其中的回路产生熟悉感。很多执行官在经过训练后能够极快的使用出召唤阵，神官使用境界降临时不需要刻意回忆自己的神息经纬也能快速完成编织，都是因为神息本身对回路具备一定的记忆功能，也就是回路暗示。

  因为回路暗示的原因，此时三人都觉得面前的神息阵和神传阵回路类似。

  “那意思就是这个阵的作用是传送？”

  “其实要说是传送也并不准确，我们所使用的召唤阵实际的性质应该是【缩短】，意思就是阵的作用并不是将物品「传递」到了我们手中，而是缩短了与我们手的「距离」。至于具备真正类似于传送这种效果的神息性质，我能想到的只有【战神】的神赋【俱烬】，神息性质为【转移】。只能被神官所用的神传阵更有可能使用的是转移的性质。”

  还没等山吹花继续说出下面的话，赫劳德就迈步跨了过去。

  山吹花和草薙一刀愣在原地，随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们对赫劳德这种不知道该说是勇敢还是鲁莽的行为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

  两人看着赫劳德就站在神息阵的后面，四处张望了一番后，又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确实是有种被传送到另一个地方的感觉。”赫劳德说。

  跟着赫劳德，山吹花与草薙一刀两人也穿过神息阵，来到了另一端。整个人都过来后，两人立刻理解了赫劳德的意思。这里看上去和另一边没有任何不同的地方，相同的白玉石，相同的岩石洞穴，就连阵的两边空间上都没有任何断开的不和谐地方。

  可是这边的温度明显要低很多，并且空气中出现了一丝不太明显的腥臭味。

  “看来确实是被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山吹花说。

  赫劳德拿出通讯器看了一眼上面的定位信息，发现自己正处在艾德佩尔的东北方向的边缘，也就是第九区和第十一区的交界处。如果在地面上，这个位置可能正好能够看到北边的兰茵汀和东边的欧莱努斯，包括被夹在三大陆中间的洛贝雷界点。

  看过定位信息后，山吹花沉默不语，只是做了个继续前进的手势。

  五分钟后，第二个传送阵出现，三人这次毫不犹豫的穿行过去。这里的空间更加寒冷，腥臭味也更加厚重。并且如果仔细聆听，能够在微弱风声中依稀辨别出潮水流过岩石的摩挲水声。

  再次拿出通讯器后，赫劳德发现定位功能已经不能使用了，不知道是这里设置有对定位功能的信号屏蔽仪器还是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无法被定位到。

  继续再往前走了大约六分钟左右，他们再次穿过一个神息阵。

  这一次他们到达的地方变得炎热起来，不同于夏日被阳光暴晒的来自头顶的炎热，这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被全方位炙烤的热气，一踏入就让人感觉被扔进了面包炉里一样，四处都是灼热的火源在不间断的燃烧。

  在这股湿润燥热的气息中，腥臭味变得更加浓重，海浪的声音也清晰了许多。

  “我们可能已经到了寂静之海的下方。”山吹花抬起手给自己的脸扇了扇风，虽然能够自动控温的紧身衣此时冰凉舒适，但露在外面的脸部和手部皮肤上都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汗珠。

  按山吹花的推测，这里可能临近一处海底的火山或是熔岩地热处，才会这么燥热。

  在焦热环境的催促下，三人没有多做停留，加紧了脚步继续往前。

  在穿过下一个神息阵后，三人立刻感觉到了不同，原本变幻莫测的寒冷或是炎热瞬间全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最为舒适的温度，但空气中的腥臭味浓到鼻腔和喉头都觉得像灌入了一口泥浆般粘稠油腻。

  草薙一刀忍不住干呕了一下，赫劳德和山吹花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巴，因为就在他们前方的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影就立在那里。看轮廓，似乎就像空海三重灵描述的盖棺人一样。

  穿着古朴的黑色盔甲，一双血红双眼对着三名入侵者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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