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非似笑地盯着她，手指轻叩桌子。

  一下一下，敲得江浅浅额头冒冷汗，紧张的笑也笑不出来。

  “唐姐姐……”

  她嘴唇嗫嚅了几下，不敢抬头看我，好半天才吐出来半句。

  我看着她吃瘪的样子，不紧不慢道，“我没有姐妹，你的称呼不适合。”

  江浅浅眼睛亮了一下，赶忙道，“唐姐姐你说得对！不……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我撑起下巴，假装思索。

  “既然齐洪给我升了职，你就按照职称来叫我。”

  话音刚落，江浅浅的脸就开始扭曲。

  愤恨、不甘和妥协几种情绪在她脸上交替变换，跟演变脸戏剧一样。

  过了一会，她长吐口气，紧攥的手指松开，重新挂起了甜笑。

  “唐科长，这个称呼不错吧？”

  江浅浅眨了眨眼，有些委屈道，“不过，我觉得这样跟你的关系，有些太生疏了，我们还是以姐妹相称好吗？”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展现自己的可爱，似乎以为可以获得我的同意。

  有时候，我真心搞不懂，她是如何做到，在全部的人生里，都以为自己是主角的。

  每个人都要根据她的想法而变动，正如现在，她甚至是笃定地认为，我会同意她的请求。

  我浅浅一笑，伸出食指，在她期待的目光里，左右晃了晃。

  “我觉得，不生疏。”

  江浅浅一口气堵在喉咙，咽不下来，呼不上去，脸色都憋红了。

  我转身，没再理她。

  如果这个利益够大，是足以让江浅浅丢了面子后，还厚着脸皮凑过来的。

  我在试探，江浅浅的利益和目的。

  如我所料，江浅浅并没有离开。

  她重新挂起了笑，“那就是唐科长。唐科长，我们能不能当朋友吗？我是非常真心的，之前的事，我都意识到错误了，洗心革面了。唐科长，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她大概是忘了，就在前不久，她还跟苑苑一块骂我，陷害我。

  改变速度如此之快，也让我咂舌。

  我眸子染上些许兴味，轻声道，“当然能。”

  “我的，好朋友……”

  江浅浅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她激动地过来挽住我的胳膊，“太好了，从此以后，我们就是闺蜜了。”

  我笑而不语。

  江浅浅的演技还差了一些火候，她听见我答应后，眼神里的嫌恶可是相当明显。

  我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现在还不需要点破她。

  既然她想要当我的好朋友，那就让她做点事。

  “浅浅，帮我去打杯水，谢谢你啦。”

  我学着她的语气，把杯子推到她手里，不客气地指使。

  江浅浅有些愣神，手没接到杯子。

  “啪——”

  清脆的一声，杯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江浅浅松了口气，再抬起头，眼里却含着一汪泪。

  “唐科长，我不是故意的……”

  我了然地点点头，不在意地挥挥手，“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江浅浅笑了，眸底却隐含不屑，“唐科长，你对我真好。”

  我指向地上的杯子碎片，忍住想笑的冲动。

  “知道就行了，快把碎片捡起来，别人踩到就不好了。”

  “另外，去给我买个新杯子倒杯水，你也不想让好朋友口渴对吧？”

  看似是反问，其实是压迫。

  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江浅浅，我跟她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而且这变化，还是由她自己引起的。

  带来的一系列效应和代价，都应该由她自己承担。

  “特么的你……说得真对。”

  江浅浅维持不住温柔的人设，破口大骂临时转了个弯，硬生生忍下来。

  “我现在就把碎片扫走。”

  江浅浅说着，拿来扫帚打扫，杯子碎片全部倒进垃圾桶。

  “唐科长，我去买杯子了。”

  说完，她就像逃一般离开了。

  实话实说，我很意外她能忍到这一步。

  究竟是怎样的利益，让江浅浅不得不屈服？

  我正思考着，突然感觉到一股视线注视着我。

  在地下室训练的结果，已经初有成效了。

  我对周围的风吹草动，比之前敏感了非常多。

  我下意识地扭过头，盯向西南处的墙角。

  那里有一个拐弯，注视我的人，就隐藏在那里。

  我刚要走过去，把那人揪出来，那人就先动。

  高挺的身影，艺术家精心雕刻的五官，除了霍云也没有其他人。

  我眯了眯眼，提高警惕。

  “霍先生，你早来了吗？”

  霍云缓步走过来，黑色的衬衫袖挽上去一截，恰好露出带着青筋的手腕，荷尔蒙的气息隐隐散出。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像变魔术似的，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杯子。

  “新杯子。”

  杯子很好看，上面有精美可爱的兔子图案。

  在缅北，应该价格不菲。

  我摩挲着杯子表面，睫毛轻颤，带了几分疑惑。

  “霍先生，你怎么会带杯子过来？还是说，你早就知道，我的杯子会碎吗？”

  霍云低笑一声，灯光打下来，为他添了几分玩世不恭的邪气。

  “你觉得？”

  又是反问。

  我干脆地摇头，“不知道，除非你会预言。”

  这就超出常人范围了，属于超能力。

  霍云眸子晦暗不明，望向我时，罕见地带了几分担忧。

  “嗯，我会预言。”

  他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我。

  荷包并不好看。

  甚至有点丑，粗糙的针线，绣的花鸟都很难看，唯独上面的两个字，绣得工整，在水平线之上。

  “平安……”

  我下意识地跟着念出声，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的眸子很深邃，仿佛不可丈量的深海，让人心甘情愿地悬溺其中。

  我不敢与他对视，匆匆低下头，耳尖不受控制地发烫。

  “我预言。”

  霍云的视线始终看着我，大提琴般深厚磁性的声音，似乎施加了魔力。

  让我忍不住听他说话。

  “唐雪亭，岁岁年年，皆平安……”

  荷包在手里渐渐温热，我无意识地握了握，心跳如雷。

  整个工区，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悄悄抬眼看了他一下，又落荒而逃，重新垂下眸子。

  “谢谢……”

  霍云“嗯”了声，气氛渐渐暧昧。

  “亭亭，只是谢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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