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自己双手，麻溜跑了，快跑，赶紧给公主治伤，他的手，可不能丢。

  床榻上，周昭暖已经昏迷，周北辰把周昭暖翻过，后脑勺露出来，给太医看。

  流了太多的血，杨太医吓了一跳，他跪在地上，拿出药箱，给周昭暖清洗，止血，包扎。

  包扎好之后，为首的杨太医跪到地上，闷头答道。

  “启禀皇上，公主年幼，又磕到了后脑勺，经臣等检查后，虽然伤处都在表面，可公主失血过多，现在已经进入昏迷状态，若是三日之内，公主能醒来，自然是万事大吉，若是醒不来......那么就只能请皇上准备一应的着装了。”

  “还有，公主受伤到醒来这段时间，最好不要挪动。”

  杨太医语气中，充满了悲痛。

  周北辰以手掩额，良久，良久，他才道。

  “先将二公主关押禁足，其余的，之后再说吧。”

  将所有人都撵出去，周北辰静静坐在床榻边，看着那个一眼看到他就说“我是你的种”的女儿。

  太医说，女儿若是醒不过来，命就要没了。

  心从胸口沉到谷底，周昭暖才四岁，床榻上，仅有那么小小的一团，他看着，实在是心痛极了。

  他半生没有儿女，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两个，却因为一个不是意外的意外险些丧了性命。

  这个女儿，虽然处处调皮捣蛋，可这半年多的朝夕相处，日日陪伴，早就让他真心疼到了骨子里。

  他是帝王，却也是人子，更是人父。

  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纹丝不动的女儿，猛不丁的，一双冰凉的小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大手，“父皇，妹妹会没事，妹妹一定会没事的。”

  周泽韵瞪着一双弥漫着悲伤的大眼睛，语气里，定的是十足的希望与勇气。

  “太医说，妹妹伤口不深，只是流血过多，实在不行，就把我血给妹妹从嘴里喂进去。”

  这样孩童及天真的话语令周北辰颇为动容，他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点头。

  “但愿如此，你下去吧，朕在这看着她。”

  目光向床上望去，往日活泼可爱的妹妹如今嘴唇苍白，干涩的起了皮，若是让娘亲知道妹妹受了这般伤，定然会心痛到流血吧。

  “那儿臣，回去看娘亲。”

  周北辰摆了摆手，不再言其他。

  沈念安听到消息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她忘了贤妃淑妃还在椒房殿，面目绝望，失神的扶着桌子一步一颤抖的向门外跑去，满头的珠翠在此刻没了灵魂，摇摇晃晃，混成一团。

  暖暖，娘的暖暖，你可一定要撑住，撑住啊，不要离娘远去，娘这半生，除了你，除了你哥哥，连自己都不甚在乎。

  一路跌跌撞撞走到尚书房，沈念安不顾德顺的阻拦，直接闯了进去。

  她手颤抖着，却在看见女儿那一刻，努力平复着心绪，女儿还活着，皇上还在守着她，她不能倒下，她要守着女儿，要看着女儿。

  “皇上，暖暖她......到底如何了？”

  沈念安用颤抖的手捂住了下巴，周北辰摇摇头，没说话。

  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久到腿失了所有力气，沈念安才在德顺的搀扶下，坐到床边的软凳上。

  周北辰张了张嘴，想要撵她走，回忆一遍遍袭来，这个女人，慈母之心，他又怎么真的能撵她走。

  时间嘀嗒嘀嗒从白日流到了夜晚，再从夜晚流到了清晨，周北辰上朝回来时，发现沈念安依旧坐在床边，她的衣服凌乱了，发饰更乱了。

  “安安，你下去吧，这有朕守着。”

  “不，臣妾不走，臣妾在这陪她。”

  一开口，声音是无数的哽咽，太医院所有太医在尚书房另一个房间里守了一夜，所有的伴读都被撵回家，只有焦糖糖，说什么也不肯走，此时在椒房殿歇下了。

  周北辰看她眼眶里的红，没再说什么，只道了一句。

  “好。”

  想着女儿总要醒来，沈念安默默垂了泪，想给女儿做点吃食。

  人啊，总要坚强。

  岁月飘渺，人生虚妄，周昭暖只感觉冷极了，她似乎被包裹在整座冰山溶洞之中，转眼间，又似乎被架在烈火上炙烤，不知过了多久，暖暖感觉意识清醒了许多，她的身子，能正常伸直了。

  退热的帕子一直在额头上敷着，换着，迷迷糊糊间，周昭暖仿佛听到了一阵阵的呼唤声。

  她想睁眼，眼皮似有千斤重，三番五次之后，睫毛微微掀起，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出现了明黄色的龙袍。

  “爹......爹......”

  周北辰又惊又喜，忙拍了拍周昭暖微微发冷的小手，“你可是醒了，头，晕不晕？”

  下意识的，周昭暖轻轻摇了摇头，“嘶。”

  立马痛了一身冷汗，周北辰后悔自己的发问，低头，却见，周昭暖用一种带着点害怕却有孺慕满满的眼神盯着他看。

  “怎么了，暖暖，是不是很痛？”

  暖暖扁了扁嘴，对着周北辰，艰难扯出一个笑意。

  “一个多月的冷落，来了就是训斥，我以为，爹爹再也不要我了。”

  滚烫的眼泪“吧嗒”一声，落到周北辰放在床边的手上，同时，更是烫到了他的心里。

  他急忙解释。

  “爹爹哪里有冷落暖暖，爹爹又怎么会不要暖暖？”

  周昭暖闻言，眸子里隐藏了一层薄泪，抬起小手，蹭在脸上，艰难的给自己擦了擦。

  转过头，不理他了。

  即便她心里，对这个爹爹，是满满的感激与爱。

  周北辰：“......”

  大脑闪过一片空白，一种要失去的感觉从心中升起，搅的他五脏六腑都不安起来。

  周北辰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更不清楚为什么她会以为自己不要她了，又为什么这么委屈。

  他一张口，话又堵在了嗓子眼，安慰的话，不知道如何说。

  人，总是要长大的，从前，周昭暖在冷宫有娘亲护着，出了冷宫后，有爹爹护着。

  经此一事，周昭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帝王之宠爱，原来，她爹不见她，不宣诏她的时候，后宫惯是会见风起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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