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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勒索


张渚镇有个历史悠久的冶炼作坊,叫“鼎泰成冶坊“,主要生产制造各种农具和炊具。

  特别是他们制造的铁锅和井罐,在整个江南地区,乃至大城市南京上海杭州,都是最叫得响的老牌子。

  传说上海有一家售卖鼎泰成铁锅井罐的商店,为促销使出了一个噱头:  把客户挑选的铁锅从二楼往下扔,如果是摔破了,那就是这个客户的运气来了,破一赔十,以示质量上乘。

  但从来没有一个客户有这么好的运气可以白得十只铁锅,据说有一次一个新招的学徒没经验,往下扔的时候摔破了一只,结果真赔了十只。

  那个店老板只好亲自往下扔,一口气扔了十只,只只完好无损,那买锅的客户欢天喜地的白得了十口铁锅,一时轰动。

  原来铁锅往下扔时有诀窍,一定要旋转着锅底尖着地,是那个学徒没经验。可即便如此,鼎泰成冶坊的铁锅质量好,也一时成了美谈。

  鼎泰成冶坊是前店后作坊,老板叫卞东海,和江上洲是几十年的老生意了,鼎泰成冶坊大半的产品,都是由江上洲销往外地,由此二家的交情匪浅。

  三郎带着真一和周雅芳,在下午的时候进了张渚镇,直奔鼎泰成冶坊。

  三郎此去二个目的,一是侦察敌情,二是鼓动卞东海去兵工厂。

  全宜兴大名鼎鼎的“汉奸”江三郎,卞东海自然是知道的,他哀叹江上洲英雄一世,却生了个如此逆子!

  三郎一行三人的突然到访,让卞东海十分意外,完全是一副不情不愿,不冷不热的表情。

  三郎看在眼里故作不知,先厚下脸皮再说,心想:  怪不得汤有水回去抱怨说,卞东海那老顽固,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死活不肯做“坐探”,原先还以为是胆小。现在看来,都是自己这“汉奸”害的,人家是怕辱没了祖宗。

  卞东海招待三郎三人吃茶,咸一句淡一句的扯着闲篇。

  三郎见卞东海浑身不自在的难受劲,笑道:  “卞伯伯,自从我爹过世后,一直没工夫来拜访您,实在难为情。”

  真一和周雅芳把拎着的六个礼盒,放到桌面上,江南地方走亲戚看朋友,所带礼物数量,分为二四六八,四个等级,六个礼包算是重礼了。

  但卞东海坚不肯受:  “江少爷你太客气了,受不起啊。你结婚我也没去随礼,哪还有脸承你的人情?万万不可!”

  卞东海嘴上说得客气,可三郎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口是心非,还不知道心里把自己编排成什么东西呢!“万万不可”?屁!他该是万万不可把老子当人,是嫌弃本少爷这个“汉奸”。

  卞东海的老婆在房门后偷听,见自己的老公犟驴要坏事,赶忙出来圆场:  “江少爷您能来,我家老卞求都求不到,您是我家的恩人,上次汤有水那个小伙子送铜钿来,真正救了我们卞家的急啊。”

  前些日子鬼子占了张渚后,把卞家后面的鼎泰成冶坊砸了,说是这样的铁铺会被抗日分子利用,店铺被抢得大水冲过似的干干净净。

  现在三郎突然来了,卞东海老婆在感谢三郎的同时,又把东洋鬼子作孽短寿的一通咒骂。

  卞东海低头咳嗽着,意欲阻止老婆的怨言。

  三郎故作不知,带着真一和周雅芳出去逛街。

  三人出了门,周雅芳道:  “三弟,你干嘛赖在人家家里吃晚饭?让人家难受难做人。”

  三郎道:  “他那是误会我了,我自有办法,先不说他。雅芳姐,能问你个事吗?”

  周雅芳道:  “说。”

  三郎道:  “上次在山里你把冷月弄昏过去的那个药,能不能借我使使?”

  三郎说着时,还奉上一脸讨好的笑。

  周雅芳瞄一眼三郎,说:  “是不是我不答应,你在心里又叨咕那二个字?”

  三郎脱口而出:  “现在真没有。”

  话一出口,立马就想自抽嘴巴,怎的又钻了她的圈套呢?三郎小时候骂周雅芳‘贼婆’,不知挨了多少教训。

  后来学乖了,改由心里骂,感觉也一样的出气解恨,很有精神胜利的舒坦。但三郎脸上的得意神气,瞒不过鬼精的小雅芳,被她套出话来,照样受教训。

  现在历史重演,周雅芳也不会当着真一的面,让三郎难堪。

  说道:  “借给你?先别把自己迷倒了。”

  三郎涎脸:  “不会不会,你三弟我浑身本事,有通天彻地的手段。如果能牵上一条叭儿狗,我就是二郎神再世的三郎神,打遍天下无敌手。”

  周雅芳道:  “没狗你就是孙猢狲了吗?你还成精了你。”

  三郎在心里骂还一句:  你贼婆才是真成精。

  但嘴上却说:  “冤死我了,雅芳姐,我是一本正经的老实人。”

  真一也及时帮腔:  “雅芳姑娘,我家少爷说的很对,东洋鬼子也是这么说的,真是老实人。”

  三郎知道真一是在正话反说,有调侃的嫌疑。但宫野一郎和横光直满,也确实称赞过自己是诚实人,真一也不算说谎。

  三郎只能苦笑。他讨要迷药,当然是为了对付鬼子,但也不排除合适的时候,用来针对周雅芳。这是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如果真能得手,炮制这样一个贼精的冰雪美人,那感觉,就太美妙了。

  三人逛到太阳下山,三郎这才头顶红霞,独自回到鼎泰成冶坊。

  卞东海早早的就支走了师傅们和雇工,闷闷的在干等着。见三郎进门来,也不招呼,回身返屋喊一声:  “秀珍,上菜。”

  卞东海老婆叫秀珍,她摆好菜就问:  “江少爷,还有二位官人呢?怎不一起来吃?”

  三郎道:  “他俩有事,要晚些才来,卞老板咱们先吃。”

  卞东海爱理不理的,但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俗话说得好,宁愿得罪十个君子,不得罪一个小人。

  可在这个年头,是宁愿得罪十个小人,也不能得罪一个汉奸。

  卞东海看着坐在左首的三郎,心中塞满了腻歪,却又不得不应酬,世上最让人痛苦痛恨之事,莫过于此。

  三郎先是自罚三杯,东拉西扯的说些外面的事情,卞东海则是老母猪一样“哼嗯哼哼哈”,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

  二人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三郎移近卞东海低声说道:  “卞伯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但你听了要守口如瓶,要不要听?”

  卞东海盯着面前的酒杯,有气无力的咕哝:  “想说你就说吧,是秘密就别说,我和你不一样。”

  他说完就端杯自饮,也不知道让一让三郎。

  三郎不理他的言下之意,悄声道:  “我是黑旗军总司令。”

  三郎的话,虽是轻声细语,但在卞东海听来,无异于当脑门的一个炸雷爆裂,直惊得手中酒杯‘叭嚓’落地,整个人也结结实实‘拍搭’摔倒桌子下。

  卞东海的老婆听到堂屋的反常响动,以为是卞东海吃醉了,一边跑出来一边轻声嚷:  “喔唷喂,也不知道好好的把江少爷陪好,自己倒先醉了,真是没的让人笑话。”

  卞东海坐在地上懵逼,老婆秀珍的话,根本就是听而不闻。他爬起身来才看到老婆就站在一边,没好气的说:  “男人说话,你来干什么?快去拿只酒杯来。”

  卞妻拿来酒杯说:  “江少爷不好意思啊,我家当家的高兴过了头,你们慢慢吃,慢慢吃。”

  三郎重新替卞东海斟上酒后,便把自己年初六那天杀麻田开始,一路细细道来,直说到自己眼下准备打张渚……

  卞东海刚开始时,是吓得魂飞魄散,以为三郎是在耍奸,现在的汉奸什么刁坏手段干不出来?可听着听着就将信将疑了……

  卞东海边吃边听,进而替三郎也斟上酒,边碰杯边听,等到三郎说完,已经是老泪纵横,口中喃喃自语:

  “上洲兄弟,你若泉下有知,咱三郎侄儿出息啦!啊——,哈哈哈……”

  卞东海说着哭着又笑着,这动静就吓人了,卞家老小不知道堂屋里发生了什么。

  家里刚刚遭了鬼子打砸抢,更是差点死人,全都惊魂未定,现在卞东海又出妖蛾子,那种灾祸临头的惊惧,让一家人的惶恐升到了极限,但能做的,仅仅只能是静听,因为三郎是“汉奸”。

  卞东海突然低声说道:  “别都躲着了,老子没醉,全都睡觉去,秀珍,再弄俩菜来。”

  很快,卞妻便端上了一盘炒鸡蛋,说道:  “江少爷怠慢了啊,东西都被东洋人抢光了。”

  卞东海眼一瞪,手一挥,说道:  “杵着干嘛?快去快去,我们在谈正经事。”

  卞妻走回灶头间,嘴里叽叽咕咕:  “好好的人,说话又哭又笑,这是说的正经事?”

  卞妻走后,卞东海和三郎吃了一杯酒,问道:  “江少爷,你要我做什么?”

  三郎淡淡说道:  “卞伯伯你拖家带口的,能干什么?我只要你的好手艺,替我做出好物件。”卞东海有一手打铁铸铁的好手艺,三郎这是准备叫他去自己的兵工厂,只是眼下不方便说白了。

  而三郎说话的潜台词,也有保护卞东海及其他家人的意思,卞东海自然是体会得到的。

  可三郎却不知道,卞东海此刻的怒火比天高,仇恨比海深,就想着怎么报复小鬼子。

  原来,前些日子鬼子来糟蹋时,把家里的七八只下蛋鸡,全杀了炖了吃。如果仅仅如此也还罢了,那几个鬼子实在是下作得龌龊。

  鬼子杀鸡,是不拔毛的,撕下鸡皮就行。鸡肉也只吃两只腿,和二块鸡脯肉。那么剩下的鸡肉呢?那就是作贱卞东海全家的道具了。

  鬼子吃鸡,卞东海的两个小孙子在门外探头探脑,馋啊。可这却触发了鬼子的‘灵感’。

  鬼子把鸡骨头扔桌子底下,让卞东海的二个孙儿钻在桌下吃。其中一个鬼子是牵狼狗的,这厮便把狼狗引到桌下,和两个小儿坐到一起,这也太吓人了,小孩大哭。

  卞东海跪下磕头,和小鬼子说好话求情,恳求饶了孩子,没用。

  牵狼狗的鬼子一脚踢翻卞东海,你不想二个孙儿和狗在一起吗?行!把卞东海的两个儿媳找出来,代替两个小孩和狼狗坐一起。

  并且那狗日的东洋狼狗,特别通人性,鬼子让它干啥就干啥。鬼子让它咬儿媳妇的脖子,它就咬着不放,准确的说是“叼”着,只等一下声令下牙口使劲。

  是人都怕死,但死亡并不可怕,仅仅只是瞬间失去意识而已。

  可怕的是等待死亡。

  卞东海儿媳的咽喉,就在狼狗嘴里,一家老小只能听天由命,就等着鬼子的神经怎么搭线。

  可这还没完。

  最后竟是一家男女老小脱光衣服,排队恭送鬼子“班师回朝”……

  现在卞东海知道了三郎是来杀鬼子的,如何叫他不激动?不为三郎做点什么,他如何甘心?

  等到真一和周雅芳回来时,已是深夜一点多。

  真一道:  “全搞清楚了。”

  这是在三郎的意料之中。

  周雅芳接着立即又补充:  “鬼子的工事堡垒做得相当坚固,要好好研究一下。”

  周雅芳边说边对三郎使了个眼色,这是另有奥妙了。

  “奥妙”就是,卞东海全家受辱一事。周雅芳悄悄把打听来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  “三弟,鼎泰成冶坊已经被鬼子注上了意,是非之地咱们不宜久留。”

  三郎怎么也想不明白,鬼子成白痴了吗?会这么便宜了卞家?更何况卞家的二个儿媳,是颇有姿色的,难道鬼子得了群体神经病?周雅芳解答了三郎的疑问,卞家和鬼子队部距离一百多米,在长官的眼皮子底下,没有长官的命令行事,是要受罚的。

  三郎只能为卞东海一家念声“阿弥陀佛”,侥幸!

  ……  ……

  张渚镇东南方向五公里处,有座山峰叫“毛顶头”,但这个“毛顶头”山,并不是三郎被瘸豹绑架的那个毛顶头山。在山腰上,也有一个山洞叫“老虎洞”。

  黑旗军的临时指挥部,就设在这儿。冷月作为三七四团方面的联络员,负责双方的各种协调。

  张希北作为黑旗军“司令”,提条件当然是狮子大开口,除了要求全部战利品外,还要求一百名机枪射手,一百名老兵,十五万发捷克式机枪子弹,和备用枪管一百根,驳壳枪子弹十万发,地雷五百颗,手雷五千枚,各种药品更是大大的要……

  冷月知道黑旗军会狮子大开口,但如此不要脸的漫天要价,也太嚣张跋扈了。

  冷月是颐指气使惯了的姑奶奶脾气,忍不了张希北居高临下的霸道,她不干了,拔腿一走了之。

  夏耀祖见要坏事,忙劝张希北降低些要求,自己再去和那冷大小姐商量。

  张希北笃定的说:  “那你们就慢慢商量吧,我没闲工夫陪着玩。”

  夏耀祖和张希北表知音:  “敲竹杠也掌握分寸嘛,不要敲得太大。”

  张希北道:  “我有多大力气,就敲多大竹杠,夏团长你是知道我的能力的,你们必须尊重我的能力。让我替你们打短工,不出血就是不行。”

  张希北说得再怎么气壮,其实质终归是敲竹杠,夏耀祖明白,冷月明白,冷新更明白。

  “整个菜市场,就他一根蒜,不长行市才是见鬼!  黑旗军?嘿嘿,黑旗匪!  ”

  这是冷新给张希北的鉴定语,语意很无奈。但其意境,颇有懂得低头的英雄,才是更值得敬佩的那种自恋。

  张希北最后讹到的机枪射手,仅仅五六十人,即使这样,也是差不多掏空了冷新的家底。机枪手不足数,作为补偿,冷新答应给二百名老兵。其他的,基本上都维持不变。只要能打下张渚镇,解了自己的困局,冷新这是拼了。

  而冷月在再次和张希北见面时,提出了一个唯一的条件:  所有战场缴获的战利品,必须暂时封存在三七四团,一个月后才能让黑旗军拿走。

  张希北意味深长的‘噢’一声,这让冷月很恼羞,索性主动挑明:  “张司令,您也知道国军序列中的一些琐事的,战场缴获对于战斗性质的证明,是十分重要的。”

  张希北见好就收:  “冷小姐,我会给你们一个漂亮的歼灭战的。”

  张希北的话,霸气十足。

  冷月瞬间又升起了另一个强烈的希望:  “张司令,您有实力,我有实权,军人最好的前途,缺不了这二样,咱俩可以考虑更长远的合作……”

  张希北知道冷月要打什么牌,收编嘛!  说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前的事你叔叔准备得怎么样了?”

  冷月道:  “放心好了,我叔叔是江南地区的最高军政长官,早在三天前,就已经下达了警戒令,严密监视日军各部的动向,一旦发现异动,坚决反击。”

  冷新太厉害了,不愧是混官场的,难怪他能混到现在的官位。他这一道命令,既表示了他抗日的坚定,又为打张渚埋下伏笔,人精。

  张希北道:  “很好,咱们就按约定行事,你现在可以去通知夏团长他们,今夜十点整,准时进入战斗位置。”

  “这么快?是不是仓促了些?我们应该做好充分准备。”

  冷月自知说的是废话,张希北更知道她在显示存在感。

  “你懂打仗?再瞎掺和就散伙!”

  张希北不留一丝情面,把冷月呛得尖叫起来:  “无赖,物资人员骗到手,就想过河拆桥?休想,早防着你们的!”

  张希北“嘿嘿”一阵怪笑:  “防着我们?做你的大头梦去吧!老子又不是没在国军序列里干过,你要是再在老子面前哔哩哔哩,就先让你领教老子的防不胜防,嘿嘿,保准让你带着老子的小老子回去。”

  冷月一下没听懂,略一想,就明白了,这土匪头子是要强奸自己。又羞又怒,只能骂一声“流氓”,急冲冲落荒而去。

  三郎在镇子里呆了三天,摸透了鬼子的所有情况,终于等到了和张希北见面的日子。到山上和张希北一伙人碰头后,便迫不及待去探望敲诈来的国军士兵。

  这些国军老兵油子们,手里拿着崭新的捷克式,枪身上的烤蓝,还是油光光的,全是刚拆封除油的。

  国军士兵们开心得发疯。

  三郎也不藏着掖着,为这些老兵油子拱火:  “兄弟们,杀鬼子就得有趁手的好家伙,别的先不说,这些原装的捷克式轻机枪,我们黑旗军有六百多挺,可惜机枪手太少,……”

  打一个镇子要用六百挺机枪?即便是六十挺也嫌多啊,这个牛逼吹得不嫌大吗?

  “但是……”

  三郎不在乎老兵油子们的质疑,继续说:  “但是,比这些好家伙更宝贝的,是你们,你们都是老兵,是老兵就都是杀鬼子的英雄好汉。”

  三郎的话,激起一片呼喝之声,其中一个人嗓门特别浑厚深沉:  “是不是英雄好汉没关系,只要枪是好枪,用到老子手里,就是儿子找着亲爹了。不把小鬼子的屎尿打出来,就显不出来我牛大力的好本事。”

  三郎见牛大力拎着机枪,雄赳赳气昂昂,仿佛就是霸林桥上,手持丈八蛇矛的张飞。

  问道:  “牛大力,听你口音是四川人吧?又矮又壮四川人,哈哈哈。我有个兄弟叫牛大壮,又高又壮的东北人。以后有机会你俩多亲近,都是牛家人嘛。”

  牛大力不理三郎的套近乎,问道:  “小伙子,听你口气比张司令还大,什么来头?可别说你就是姜太公。”

  敢情打宜兴劫军火的一仗,张希北随口替三郎改的“姜太公”,出了大名了。

  三郎虽然是化了妆,可掩不住是个小青年,这个牛大力可比牛大壮精细多了,是个有心人,值得栽培。

  三郎道:  “我就是我,至于我的口气大小嘛,无关痛痒。当兵打仗的都爱吹,可没有一个是拿命吹的。嘿嘿,我们黑旗军没有三分三的道行,你们冷总指挥会舍得送你们过来?因为他知道,要想打下张渚镇,非得我们黑旗军!”

  三郎虽然是答非所问,但所说的“牛逼话”,是不容置疑的。

  牛大力问:  “打死一个鬼子能得五块现大洋,是打完仗就兑现吗?”

  三郎笑道:  “完工结帐是哄鬼的,队伍上够吃够花就行,过年的时候,把剩下的一起寄回去给你们家里,这是规矩。”

  牛大力道:  “不怕虚报吗?”

  “你可以试试嘛,以前有人试过,最后羞得自杀了。”

  三郎满不在乎的说着,这是事实,想想又加了一句:  “上个月的突围战,我们有个兄弟叫关门狗的,也是机枪手,桥亭山那一仗就挣了一千多,还要虚报个屁。”

  三郎这么说,是真正的事实胜于雄辩了,桥亭山和石岗山的阻击战,打的可全是真功夫,国军队伍里全知道,能把鬼子杀得血流成河的,只有黑旗军!

  囯军士兵们炸窝了,恨不得立马拿上枪杀鬼子拿赏金去……

  一切安排就绪,化装后的三郎,带着十几个兄弟,在日落时分大摇大摆的再次进镇。

  冷月一看这阵势吓坏了:  “喂!你们这是去杀鬼子,还是去让鬼子杀?”

  三郎看着她微微一笑:  “我们装扮成侦缉队,是铁杆汉奸,有鬼子的护身符,派司硬得很,人家鬼子恨不得列队欢迎我们。”

  宜兴县的侦缉队,确实名气大得很,可要鬼子列队欢迎?做梦吧,打不死你们这些婢养的!

  冷月在心里诅咒。

  “太阳没下山,你们黑旗军就出鬼了吗?东洋人比鬼还精的,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会让战斗失败的!叫你们张司令来见我。”

  高花荣冷笑道:  “我们司令连你叔叔都懒得见,现在行动开始了能见你?要不是江大少爷天大面子,我们黑旗军能帮你们?好好拎拎清吧你。”

  冷月听得心惊,黑旗匪这么说也太不给面子了,这个江三郎是什么鬼?能耐也太大了吧,有鬼!

  她心中虽然鄙视三郎牛逼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个东西,思想上还真想这个装逼的汉奸早死。但在感情上又舍不得他死,最起码,自己和周泽人的事情,还要依靠他穿针引线拉皮条,这种寄托在自己反感的人身上的期望,其滋味的苦涩,让冷月恋爱中的芳心,品尝到了不甘的纠结。

  三郎套着冷月的耳朵说:  “江少爷替你联络了我们黑旗军,赏金肯定不少吧?还有,那家伙很骚,你们肯定赏他女人了,是不是?”

  三郎依仗自己化了妆,恶意拱火。

  冷月顿时气得柳眉倒竖,她嘴上不敢咆哮黑旗军这些悍匪,只能心中大骂:  土匪,流氓,恶棍……。

  鬼子重占张渚镇之后,日夜心惊胆战是肯定的,生怕黑旗匪又来横插一脚,所有功夫就拼命下在了防御上了。

  日军共计四百多人马,原镇公所是大队部,五十多日军驻扎。

  其余日军分驻镇外三个据点,呈品字形拱卫镇子。

  镇西据点设在一座馒头形的小土山上,山脚下有一条东西方向的简易公路,直通安徽省的广德县。

  镇东北据点,是改造加固后的轮船码头,扼守通往宜兴城方向的桃溪河。

  镇东南据点,是石灰窑矿改建,旁边的公路通向丁蜀镇的京杭公路。

  每个据点均是明碉暗堡火力的无死角配合,明岗暗哨的昼夜警备……,总之鬼子就是害怕,害怕得如临大敌的森严壁垒。

  三个据点彼此相望,雄据张渚镇的水陆咽喉,相距均在千米左右,有敌情分分钟即可形成夹击,能攻能守,如此布阵互为支援,让来犯之敌无处下嘴,足见日军指挥官是个战术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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