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

  街市上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寒风在胡同里嘶吼，吹在人脸上，如同麦尖扎的一样生疼。

  今天是农历腊月二十，李国华无精打采的从吉普上下来。

  别误会，早在几个月前就加了了车篷了。他是在发愁，愁纺织厂的事。

  去年10月份就下了雪，断断续续的到今天，下了得有二十来天了。

  朝阳农场不出意外的大减产，鸡鸭死了一大半以上，没死的也都被杀了，一百多亩菜地连轻工部都不能正常供应了。

  听说宋承业已经被送去劳改农场了，部里现在也吵成了一团。

  那边闹的凶，纺织厂这边的日子同样不好过。因为灾情的严重，很多工厂已经没有粮了。

  王厂长害怕饿死人，东家借一点，西家支援一点，农场的一点库存直接散了个干净。

  结果自己这边没粮食吃了，只能往馒头里面掺了麦皮，麦麸子，包子里面包剁碎了的甜菜渣子。

  后来精粮全部吃完了，只剩下棒子面。南易想了一个办法，用玉米面掺豆面做蒸饼。这饼子倒是挺扛饱的，又厚又紧实，就是吃多了好几天不用去蹲坑。

  现在干脆连棒子面和豆面都没有了，食堂只能将菜叶子、萝卜叶子、连须子的大葱一起剁碎了，稍微撒点儿面粉，做成菜团子。

  这菜团子别提有多难吃了，正常人闻一下就没胃口，可是不吃就没有饭吃，大家只好硬着头皮吃下去。

  现在又下大雪，根本没有办法种粮食，李国华现在又处在要疯魔的阶段。

  “吱！吱！”

  一阵踩雪声从身后传来。

  李国华好奇的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女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径直的走了过来。

  “啊！”

  女人没有注意到身前有人，为了避让，一个没留神就滑倒到地上，摔得不轻。

  “秦淮茹？”李国华厉声问道。

  因为从秦淮茹的衣服里，滚落出好几颗土豆，不用猜了，肯定是在农场偷的。

  “国华，你就放过姐吧，姐家是真得过不去了！”秦淮茹连忙抱住李国华的大腿，哭了起来。

  去街道学习她倒不怕，现在最怕的就是被农场开除，以后弄不到粮食了。

  “捡起来吧！”李国华有点不忍心的说道。

  在生死面前，偷东西不算什么大事。

  “谢谢国华，谢谢国华，嫂子感激你一辈子！”大悲大喜之下，秦淮茹有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还是很从心的，将地上几个土豆快速的塞回衣服里。

  “其他人也都有拿吗？”李国华微微一思量问道。

  秦淮茹愣了一下，这说还是不说了，到时候她们知道是自己说的，会不会找自己麻烦。

  “嗯”

  秦淮茹点了点头。

  她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要死一起死吧。

  算了，自己当初让他们去农场，也是为了帮助他们。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走的那么快，以至于后续的计划都没有办法实施。

  回到家中，一家人围坐在大桌前，大眼瞪小眼的，等着自己吃饭。

  “这天都黑了，你们还等我做啥，吃饭呀！”李国华摸了摸大毛的头发，无奈的问道。

  也幸亏父亲李初五会木工活，做了这么大的一张四方桌，不然这大大小小的十几个人还真坐不下。

  “二哥，饭盒呢！”茶花这个小厚脸皮的，第一个就上来往他怀里摸。

  家里的伙食比其他家好不了多少，那两只下蛋的芦花鸡，都被炖成了鸡汤，进了众人的肚子里。

  “好了，别摸，别摸，二哥怕痒痒，饿着谁，也不会饿了你这个小馋猫呀！”

  李国华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饭盒，一众小家伙们顿时欢呼起来。

  打开大饭盒，里面装满了一块块的酱油肉，肥瘦相间，油光蹭亮，看着就流口水。

  这是前世的南方做法，冷热都能吃，油水还足，是最佳的“补品”。

  小家伙们一下子就安静了起来，盯着那酱油肉不转眼珠子了。

  李父李母则是满意的笑了起来，这二小子就是有本事，一家人饿不着。

  大哥大嫂盯着酱油肉也是使劲的咽口水，特别是于莉，自这灾情来了，她感觉自己好像还长胖了一点。

  小媳妇就好多了，她最近想吃啥，李国华就带啥，简直掉进了蜜窝里。

  只见茶花最先动手，夹了一块最肥的，吃一口肉，喝一口棒子粥，别提多香了。

  赵云妹就更有点夸张了，她人小力道不够，两只小手拿起来就啃，不一会就弄的满嘴都是油，那嘴里还在嘟着说好吃。

  大人们的吃相就好多了，细嚼慢咽的，生怕浪费了一滴油水。

  “大毛，你吃呀！”母亲陈兰看到坐在身旁的大毛，只喝粥不吃肉，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呢。

  要说这几个孩子，来了李家后，抢着打扫卫生，帮忙做家务，还有一口一个爷爷，奶奶的喊着，别提陈兰李初五多喜欢了。

  直言几个小家伙比李国华，李国良小时候懂事。

  “我想我妈了，她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大毛可怜巴巴的说道。

  “哎，可怜的孩子！”赵云霞这一刻充满了母爱。

  她也听李国华说过梁拉娣的事，丈夫死了，一个女人拉扯四个孩子。为了能养四小，她努力学习，成为机修厂唯一的五级焊工，令赵云霞一直很崇拜她。

  后来灾情来了，家里实在养不活了，李国华才捡回来养的，赵云霞也很赞成。

  “别哭了，你不在，你妈过的不知道多舒服！”

  “真的？”二毛问道。

  “那可不是，少了你们四个，她一个人天天可以吃五个人的饭，还没有人烦他，过生日要四个菜！”李国华直接忽悠了起来。

  吃五个人的饭是不可能的，不过有自己留的粮食，吃饱还是没有问题的。

  “啊，妈怎么可以那样！”秀儿直接就不满起来，说过生日要四个菜是她。

  “所以你们要多吃，赶紧长大，以后帮叔叔找你妈要抚养费！”李国华不怀好意的说道。

  “嗯，叔叔，等我长大了，赚钱给你花，不给我妈花！”秀儿信以为真。

  “叔叔，我们也养你！”几根毛跟着喊道

  “还有我，我长大了也给你养老，还有李爷爷李奶奶！”方芳方华不甘落后。

  “哈哈，秀儿真乖，你们也一样，一人再来一块肉，好快一点长大！”

  看到几个小家伙这么好骗，李国华哈哈大笑起来。

  大人们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有茶花在一旁不动声色。

  二哥那么会骗人，天天骗自己家里没粮食了，要少吃点，结果怎么吃也吃不完，自己才不上他的当呢，自己要赶紧多吃几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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