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中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们如今一无所知，如果连三皇子府都要遭遇危难，那么沈府也定然无法独善其身。

  她用力闭闭眼，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相信沈北岐，她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嘱咐她那么几句话。

  关于他的消息，只要是旁人传出的，她一个字都不会信！

  也不能信！

  “你听着，一会进去后，就说三殿下派人往北境去了急信，要母亲等三日...不...七日，告诉母亲，七日后消息便回。”

  罗芷明白，姑娘这是想给夫人一点希望。

  “可...七日后呢？”

  “七日后...”

  姜璃无力转过身，看向江都城上空涌起的团团黑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也不知道她们，还有没有七日后。

  罗芷按照姜璃交代的，向杨氏回禀。

  在这种时候，对于绝望，杨氏宁愿相信未知的希望。

  就像沉溺在迷雾中的烛光，纵然微弱，总还有一线生机。

  姜璃命岑嬷嬷煮了些粥来。

  沈芷嫣坐在榻边，小口喂杨氏吃着，姜璃想了片刻，道，

  “如今最要紧的事，是明日芷嫣的婚事，母亲您得拿个主意。”

  杨氏此刻已经稍稍静下心来，她明白姜璃的意思。

  明日萧文渊就要前来迎亲，此时此刻若提出将婚期延后，未免有些太过。

  毕竟婚宴是两家的事情，沈家在准备，睿王也同样在大肆操办。

  杨氏纵然没了那个心情，但还是要撑着身子，将这桩婚宴办完才是。

  “婚宴不能取消，”杨氏道，“明日芷嫣照常上花轿，璃儿，明日你可愿帮母亲照看着些？”

  “女儿自然愿意。”姜璃道。

  杨氏点点头，叹道，“如今你们兄长虽生死未卜，但江都城内，关于他战亡的消息不胫而走，沈家正值动荡之时，难免会有人想要趁火打劫，你可能撑得住？”

  姜璃强撑着唇角的笑意，“有母亲在，女儿撑得住。”

  撑不住，也得撑。

  到了夜间，沈府上下被灯笼映得通红。

  长廊之上，每隔几步，便有红绸在灯光下飘舞。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阖府上下却都沉浸在一片颓丧的氛围中。

  姜璃她们这些主子，在为沈北岐的生死而担忧。

  满府的下人，则在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忧。

  撑起国公府的人是沈北岐。

  沈北岐倒了，他们这些猢狲，又该散去何地方呢？

  姜璃站在廊下，看着天边的明月。

  秋风拂过，偶有枯叶自枝头飘着旋儿落于地面，在这寂静夜色中，声音愈发清亮。

  不知不觉间，脸上已是湿痕一片。

  沈衡之——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只要他能平安回来，无论他想要什么，无论他想做什么。

  只要她有的，她都可以！

  ......

  伴随着吹吹打打的锣鼓声，萧家的迎亲队伍在百姓的围观中，停在了沈家门前。

  沈芷嫣一夜没睡。

  上妆时，一双眼睛肿的跟个核桃似的。

  喜娘一边给她上水粉，一边用帕子为她擦泪，脸上的妆根本挂不住。

  喜娘颇为无奈。

  她并未听闻关于沈北岐的事，因此站在沈芷嫣身侧，对她这副模样疑惑的紧。

  都说这睿王世子与沈姑娘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怎么这新娘子，看样子像被强娶一般？

  那眼睛，一看便知哭了好久。

  姜璃刚从后厨转过来，看到这副场景，长长叹了口气，上前接过喜娘手中的扑饼。

  “二姐姐，前去北境探查消息的人还没回来，你怎么就轻易下了定论？”

  姜璃从袖中掏出帕子，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轻蘸水粉，为沈芷嫣上妆，

  “咱们南吴历来不崇尚哭嫁，你要再这么哭下去，只怕妹妹我都要跟着哭一哭了。”

  “阿璃…”沈芷嫣握住她的手，“你没有骗我们，对不对？”

  姜璃心思向来细腻，昨晚母亲那副生不如死的样子，若非她那一番话，只怕要一头将自己撞死。

  沈芷嫣知道，她是在说假话。

  她觉得，母亲也知道姜璃在说假话，却仍然愿意相信。

  不是因为姜璃撒谎的技术有多么高明，多么天衣无缝，而是因为，母亲希望那是真的。

  “没有骗你们，是真的，”

  姜璃勉强笑道，“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二姐姐可不许再哭了。”

  姜璃既然说没有骗她们，就一定没有。

  沈芷嫣点点头，努力平息心情，总算是止住了眼泪。

  姜璃压下眼底的泪意，笑着继续为沈芷嫣上妆。

  只是那笑意，却令人觉得苦涩至极。

  杨氏与沈北岐的二叔沈传志在前厅招待客人。

  江都城中的人，惯会见风使舵。

  听着沈北岐战死的消息，知晓沈家大势已去，客人直接比沈芷嫣纳征时少了一半还不止。

  杨氏面色依旧不好，现在也没有心情顾虑这些。

  什么体面，什么光彩，在她儿子的命面前，全部都不值一提。

  她甚至有些后悔。

  明明知道儿子心中钟爱姜璃，又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将他们分开。

  沈芷嫣盖好盖头后，由喜娘牵着来到前厅。

  杨氏目光随着一身喜服的女儿而动，看着她在喜娘的呼声跪下行礼。

  在喝过萧文渊的敬茶后，杨氏起身，紧紧抱住沈芷嫣。

  其实，不取消婚礼，还有另一重打算。

  倘若，沈北岐真的死了……

  沈芷嫣嫁到睿王府，日后沈家倾覆，她总能得一条活命。

  杨氏落下泪来，抬手拍拍她盖头下的脸颊，

  “嫣儿，今日起你便是萧家人，母亲希望你能与夫君恩爱携手，共度一生。”

  日后，沈家若不能成为她的依靠，好歹还有萧家。

  她又嘱咐萧文渊几句，希望他以后，能善待沈芷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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