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邹氏在原地气得跺脚。

  姜璃回到房中，坐在榻边，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原本以为，待父兄回到江都城，她所有的苦难都会结束。

  会拥有自己的家，会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会平淡如水，又幸福美满的过完一生。

  可惜...

  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她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杏萍瞧着姑娘脸色有些不对，将罗芷拉到院中，“姑娘怎么了？”

  罗芷摇摇头，“别问了，晦气！”

  她也不明白，姑娘这么好，怎么会摊上这么个拎不清的爹，还有个爱出风头的继母。

  啊呸——目前还不是继母！

  姜闽之刚拐过月亮门，便听邹氏哭着迎了上来。

  “老爷——”

  她一边以帕子抹泪，一边哭得比雅乐轩中的苦情旦角更加凄婉动人，九转回肠。

  “老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姜闽之还穿着绯红官服，小厮跟在身后，手中捧着黑色双翅官帽。

  他闻言先是皱下眉头，揽着邹氏肩头往厅中走，“夫人，发生了何事？”

  “你口口声声唤我夫人，可回长洲的事儿却是一拖再拖…”

  邹氏佯装抽泣，“在这个家又有谁把我当个夫人来看了？便是你那心肝女儿，也只把我当个下人来看待支使罢...”

  “早知如此，当初倒不如将妾身和珂儿留在凉州，省得到这江都富贵之地，还要受人冷眼！”

  “邹夫人若是下人，此刻便早已被我发卖出府了，还有机会在这恶人先告状吗？”

  身后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子声音。

  邹氏闻声一震，哭声戛然而止。

  想她邹氏在凉州那样鸟不生蛋的地方，都能慧眼识英雄挖出姜闽之这样的宝来。

  这么多年来苦心积虑不就为着翻身的这一日么？

  如今已然板上钉钉，还能被一个黄毛丫头给吓着了？

  她转过身来，直接破罐子破摔，

  “我恶人先告状？你今日刚回来，便说我不配去参加宫宴，又明里暗里嘲讽我一介乡下人、粗鄙无礼，不该去贵人面前丢人现眼，竟还辱骂我不知羞耻，没名没分就与你父亲私通生下了阿珂...”

  “老爷——”邹氏哭天抹泪，“妾身被人这样戳着脊梁骨骂，简直是没脸见人了！”

  “你——”

  姜璃气极，这种市井泼皮似的无赖手段，还真是令她大开眼界！

  垂于袖笼中的双手紧紧握拳，她冷声道，“邹氏，你满口胡诌，攀扯污蔑，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姜闽之有些头疼。

  这些武将之家，到底家风蛮横。

  竟将他乖巧懂事的女儿，教养成了这副无法无天，目中无人的模样。

  “阿璃，向你母亲道歉！”

  “我母亲早死了，父亲难道忘了吗？”

  姜闽之一噎，脸色倏地沉下来，

  “你…你看看你如今成了什么样子，未出阁的姑娘家，说话竟这般难听！你既骂她不知羞耻，莫非是要连带着你父亲我，一块骂了不成？”

  姜璃满脸震惊，不可置信地看向姜闽之，眼圈蓦地红了。

  邹氏如何污蔑她，都不足以令她心生任何涟漪。

  但姜闽之甚至连问都没问，就直接一锤子敲死，将罪状扣在了她头上。

  “......父亲，你信她的话？”

  “为父与她相携六年，她向来温柔敦厚，善解人意，难不成还是她污蔑你？”

  “所以…是我不够温柔敦厚，是我不够善解人意？”

  姜璃失笑片刻，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

  沉默片刻后，她冷声道，

  “父亲这般有眼无瞳，蔽明塞聪，只怕姜家在这江都城，也风光不了几时了！”

  姜闽之脸色暗了几分。

  “老爷，你听听...”

  邹氏拱火道，“她对你都这般不尊不敬，又岂会将妾身这个继母放在眼中！”

  “想做姜家的主母，你也配？”

  姜璃厉声回道，“只要我姜璃在姜家一日，你邹氏就别想被扶为正妻！父亲若要执迷不悟，便将我赶出姜家，自族谱除名罢了！”

  她原本将姜承的话听了进去，打算接受邹氏成为继母的事实。

  可是今日一事，却将邹氏的人品暴露的透彻  。

  在这江都城中，句句都是规矩，步步都有准则。

  若任由此人坐上姜家主母之位，姜家必然要被她搅得一团糟。

  她虽是个女儿家，力微言轻。

  却也想为祖宗家门出一份力，护住姜家百年清明。

  “你....”

  姜闽之伸手指向她，因着气愤，指尖止不住的颤抖，

  “好啊，分别八载，你已然看不上姜家如今的门楣了，这是想回国公府了是么？”

  沈璃怔怔看他片刻，反倒不急不气，心底平静极了。

  她极轻地笑了一声，“父亲，女儿如今总算知道，您当年被贬入凉州，其实一点都不冤。”

  “你——你竟敢忤逆生父！”

  姜闽之被戳到痛处，当即怒气上涌，扬手就朝她脸上挥去。

  邹氏双手抱怀，勾起一抹坏笑，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姜璃直直看着那只朝自己挥来的手，并没有想要躲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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