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峰看着宋云矜的泪水湿润了她的脸颊，听着她情真意切的呼唤，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同样落下了眼泪，这是高兴的泪，得逞的泪。

  只要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他后面的计划就水到渠成了。

  二人平复情绪之后，便寻了一处长椅坐下。

  “云矜，十二年前你是如何逃出生天的？”宋国峰迫不及待问道。

  宋云矜红着眼眶道：“当年姆妈临时有事，让柳姨过来商量。之后我想起姆妈送我的十岁生辰礼，就是那只灵芝簪子忘在了柳家，就闹着要去拿，姆妈拗不过我，就同意了。那天晚上，我就住在柳家，半夜里就听到家中失火的消息，柳姨独自去打探消息，回来后就说苏家灭门了，她怀疑苏家遭祸，是被奸人所致，若是背后的人知道我还活着，定然不会放过我。为此，柳姨出于我的安全考虑，想尽办法带着我离开上海。”

  宋国峰一面做出一副慈父的模样，一面暗暗将宋云矜的话，与自己所调查到的东西逐一校对，最后确认她所言都是事实，心中对宋云矜的信任又多了一层，他拂过宋云矜的发丝，轻声叹道：“那你为何不来找爹爹？”

  宋云矜自然没有错过宋国峰目光的变化，也能猜出他心中大致所想。越是了解这个人，她的心便越是寒冷。

  那就是，宋国峰从来都没有把她当做女儿看待过。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早就曾经那个想获得父亲认可的小女孩了。

  对这个男人，她早就死心，也看穿他。

  半晌，她假作黯然，担心道：“我怕你。”

  宋国峰立刻挺直了身，做出惊讶之色：“为何怕我？”

  宋云矜犹豫了良久，才鼓起勇气道：“从小到大，爹爹你看着我的眼神就冷漠至极，更没有显示出半分父爱，我以为你不爱我，你从未把我当女儿看待。柳姨说要带我离开上海，我就跟着走了。”

  “混账！”宋国峰激动地拍了下大腿，气冲冲道，“柳筝真是太过分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能瞒着我？再说了，她一个外人，能比我这个父亲对你更好吗？无论如何，你也应该相信我。”

  当年要是宋云矜在第一时间来找他，那他就可以寻一个恰当的机会，解决自己的后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宋云矜屡次戏弄。

  宋云矜看着宋国峰的惺惺作态，心口一阵反胃，她立刻垂首，做出伤心的样子道：“那时候太小……”

  “那你怎么变成了冉家的五小姐呢？”宋国峰绕了一圈，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冉家五小姐是私生女，爱上了一个浪荡子，二人私奔而去，没想到冉大帅竟然找上门来要女儿。冉小姐的家人交不出人，看我这个粗使丫鬟，长得和冉小姐有六七分相似，就把我打扮一番，冒认了冉家小姐。”宋云矜轻声回答，“我怕自己的身份被人发现，在冉家如履薄冰，每天都睡不好、也吃不好。要是被发现了，我这小命也就到头了。听说冉大帅要派人到上海建厂，就自告奋勇，接下这个任务，远离是非之地。”

  听到这里，宋国峰缓缓松了口气，又接着问道：“如此说来，你对唐家出手，也是冉大帅安排给你的任务？”

  宋云矜看着他，缓缓摇头：“不，我是为了复仇。”

  宋国峰不自在地看着宋云矜：“复仇？”

  “苏家是大户人家，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场火就覆灭？苏家被灭门后，一部分产业落入了唐家的手中，我便怀疑唐家和苏家的事情有关。调查之后发现，我的猜测都是真的。”宋云矜说着，看向宋国峰，轻声问，“爹爹，你说唐家人，该不该死？”

  “确实该死。”宋国峰立刻点头，他本来还想着如何找机会让宋云矜帮自己，这会儿，她倒是给自己递过来一个好理由，心中无比雀跃。

  他压住要翘起来的嘴唇，做出愁苦姿态道：“云矜，你会不会恨爹爹，在上海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替苏家报仇，反而害的苏家的产业被外人蚕食？”

  宋云矜没有接话，只是反问道：“爹爹，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

  “生不如死！苏家出事后，我就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如果不是红儿，你只怕见不到爹爹了。”宋国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道，“等爹爹重新振作后才发现，苏家的产业已经被人吞了大半，女儿，是爹爹不中用……”

  宋云矜柔声道：“这不怪爹爹，爹爹本来就是一介书生，从来没有沾染苏家的生意，又怎么会懂得经营之道，这么多年下来，能保住自己，已经算是幸事。”

  “可爹爹每每想到苏家的产业，落入贼人的手中，便夜不能寐……”宋国峰低头看到自己凸出来的肚子，硬生生把“食不知味”四个字吞进肚子里，换作一声叹息。

  “贼人？”宋云矜紧咬着这两个字，“爹爹的意思是，拥有苏家产业之人，就是谋害苏家的凶手？”

  宋国峰差一点为宋云矜的反应拍案叫好，脸上的愁苦却更加浓郁：“对……特别是许家，那许封斋要不是吞了苏家的大半产业，他们许家，根本不可能有如今的地位！”

  宋云矜看着宋国峰，毫不掩饰露出怀疑之色：“可爹爹你从前一直以许家马首是瞻，更对许长仁……”

  “我那是为了潜伏在许家，寻一个复仇的机会。”宋国峰连忙解释，生怕宋云矜误会，“我就是想潜伏到他的身边，博取他的信任，然后一刀了结了他，但是许封斋此人生性多疑，我只能从许长仁处着手，是爹爹无用，这么多年，始终只能在绣苑打转。”

  说着，宋国峰还搭配着自己的口吻，捶胸顿足了一番。

  宋云矜没有阻止，看着他把自己的胸口揍得砰砰响，好半晌，才假装从震惊中回过神，拉住宋国峰道：“爹爹，是许家作恶，与你何干，既然许封斋是真凶，那我们绝对不能放过他，你有什么打算，我一定全力配合你！”

  宋国峰心中乐意，嘴上拒绝：“那怎么行，我不能让你涉险！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爹爹，我也是苏家人，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苏家复仇，既然许家也是元凶之一，那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如果你不愿意让我配合你，那我就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宋云矜说着作势要走，宋国峰连忙拉住她道：“好，好，只要夺回苏家的产业，也算是给你外公外婆，姆妈和舅舅泉下之灵一个交代。”

  宋云矜眼眶又红了一圈，她似是想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对了，你我相认这件事，不要让柳姨知道，她一直认为你也是害苏家的凶手……”

  “在人前，不管是为了柳筝，还是为了你的身份安全，我都不会泄露，你放心，爹爹有分寸。”宋国峰慈爱地看着宋云矜，温声道，“待我们大仇得报，我就算下了九泉，也能给你姆妈一个交代了。”

  宋云矜轻轻地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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