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香斋在沪上开了两年，掌柜在名流之中早有名气，连洋人都有耳闻。此刻一出现，当即有人认出来。

  掌柜站在门口，客客气气朝众人作揖，随即道：“今夜承蒙余家主厚爱，率聚香斋上下来余宅帮忙，若有不周之处，还请诸位多多海涵。”

  话一出口，厅内立刻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刚才听余老夫人那口气，还以为今晚的宴会要搞砸了，没想到竟然来了个大大的惊喜。”

  “换了其他饭馆，我是不屑的，可这是聚香斋啊！余家竟然把一座难求的聚香斋请来掌宴！”

  “我只去了聚香斋两次，次次口齿噙香，三日不散，奈何总难求到位置，却不想，今日竟然在余家再次享受到……”

  ……

  惊喜的声音浮荡在大厅，伴随着聚香斋的侍女们，将热腾腾的菜品传上桌，众人的夸赞声更加沸腾。

  “这似乎是日本料理？”

  “法国鹅肝……”

  “意大利潘娜库塔……”

  各国美食和中华菜系相互融合，既顾全了世界各地宾客的口味，也让其他人品尝到了全世界的美食，这又是新的惊喜。

  余程风抬手微微一压，待众人声音停下，温声说起了开宴词：“方才祖母与我同诸位开了个小玩笑，还请各位见谅……”

  余老夫人的脸色阴沉沉的，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聚香斋上下竟然过来帮余程风撑场子。

  她倒是忘了，冉明姬可不是小裁缝，而是大帅千金，聚香斋的主人，安排人过来救场不过是举手之劳。

  是她失策了。

  不过余老夫人的面上，并未呈现出多少愠怒。

  因为，她还有后招。

  方才见聚香斋的管事出现，她就立刻派人去后厨确认。

  这会儿，那人已经悄悄走到余老夫人身边，低声道：“老夫人，厨房里的食材都用光了，并无任何丢弃。”

  听到此言，余老夫人脸上的怒火渐渐散去，甚至悠哉悠哉地听着余程风的敬词。

  余程风已经把敬词说完，俯身朝余老夫人道：“祖母，开宴之前，您也说两句。”

  余老夫人摆了摆手道：“刚才配合着你把戏都演了，这会儿我累了，大家吃好喝好就成了。”

  “祖母……”余程风的目光定定看着余老夫人，声音缓缓变冷，“您真的不想说什么吗？”

  余老夫人不耐烦道：“客人们已经饥肠辘辘，你怎么好让他们饿着肚子听我们说废话？”

  此时，宾客们确实已经被眼前的美食所吸引，听余老夫人如此一说，顿时赞许地附和。

  余程风站直了身，不再多言，宣布开宴。

  随后，余程风坐到余老夫人身边，缓缓为余老夫人布菜，面含微笑道：“祖母，聚香斋的座位不好定，你也不爱出门，今晚就多尝尝……”

  余老夫人望着碗中的美食，挥了挥手道：“我年纪大了，体力不支，胃口也不好，看着你们吃就成了。”

  说完，她便往椅背一靠，笑眯眯看着众人用餐。

  余程风以为，他们解决了大厨昏迷的问题，及时摆宴就能解除危机，殊不知，更大的危机还在后头。她可不是年轻人，出手只有一招，怎么能将对手彻底压下？一会儿，她就要让这个便宜孙儿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事实上，她从知道余程风要设宴开始，她就开始着手安排今夜的一切。

  她知道大厨不会做河豚，所以故意提议要做河豚这道菜。

  她知道丫头和四丫头没有半点管家能力，为此，故意让余程风把安排晚宴的事情交给她们，如此一来，她才能找到空隙，派人潜伏在后厨，部署一切。

  她原本打算利用大厨，可惜这个墙头草看到余程风得势，就不听她的命令了，她只能把他清了。

  大厨昏迷只是开胃菜，如果余程风让她来主持大局，她也不用祭出后招。

  现在，只能怪他们活该。

  看着众人一面饮宴，一面赞不绝口，余老夫人只觉得好笑。

  一想到过一会儿，余程风将成为众矢之的，明天一早，余程风将成为阶下囚，余老夫人便激动得全身颤抖。

  铲除了余程风，就再也无人能与她作对了！

  “祖母，你的身体在发抖。”余程风敏锐地看了过来，“要不要回屋休息。”

  “无妨，老毛病罢了。”

  余老夫人的身体一僵，却听一旁布菜的余程程道：“祖母是不是觉得冷？”

  余程风眉头微微皱起：“这会儿已是五月，怎么会冷，定是生病了，程程，扶祖母回去休息。”

  说着不容余老夫人反应，余程风和余程程已经一左一右将余老夫人扶住。

  余老夫人连忙否认道：“我好好的！”

  余程风声音带着焦虑：“祖母身体发抖，没有食欲，从方才到现在，一口未动，怎么会好好的？”

  余老夫人下意识要挣扎，却被余程风牢牢扣住了腋下，双腿竟然被凌空架起。

  余老夫人怒道：“余程风，你想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欺负我这个老太婆吗？！”

  她抬高了声音，想引起旁人的注意，可惜，方才她已经接连闹出动静，这会儿竟然无人看过来，只能被余程风兄妹把她架出大门，由着下人背上她往她的住处而去。

  “嘭！”余老夫人一坐到床上，便将手边的花瓶砸了个粉碎，口中怒喝道：“余程风，你真是越发胆大，不把你祖母的颜面放在眼中！”

  余程风挺直了身，眼中的焦虑一散而光，只留下漠然之色：“那祖母又把余家的颜面放在哪里？”

  余老夫人气愤道：“余家的颜面，如今已交到你的手中，若是余家的名声出了岔子，那就是你这个不孝子孙的错。”

  余程风冷声道：“祖母为了给我扣这顶帽子，真是煞费苦心。甚至不惜毒害跟随自己多年的大厨。”

  余老夫人的身体一僵，随即缓过劲来，双腿慢吞吞放平：“他是个不长眼的，我一失势，他扭头就成了你的走狗。我养了他这么多年，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

  “如此说来，祖母也是承认，自己有意制造今夜的变故了？”余程风的声音很平静，并无半分气恼。

  “没错，我承认。”余老夫人径直承认，此时一切尽在掌握，根本无需回避。

  “祖母还是没死心。”余程风道出了她的心思，“还是想重新掌控余家。”

  “余家本来就是我的。”余老夫人不屑道，“是你，你这个贱种抢走了我的位置，你就跟你那祖母一样贱！”

  此时，余老夫人根本不打算隐藏自己对余程风的厌恶和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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