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宇生怕自家主子的牛角尖钻得太到底，决定冒死一劝：“七爷，我从小跟着你这么多年，其实是稍微有点明白，你的一点点想法的，小的斗胆，想猜一猜你当下的想法，好为你排忧解难。”

  谢悄大度地挥手：“猜。”

  “你的身份尊贵，自然觉得自己喜欢的姑娘，也应该倾慕于你，这会儿冉小姐和余程风走得近，你心里是不舒服的。”慕宇斟酌着用词，一面看着谢悄的脸色，“这件事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会不舒服，我就会想办法确定，那位姑娘的想法。”

  “什么想法？”

  “比如……她心里有没有你？”慕宇一面说着，一面去摸口袋。

  “哈！”谢悄冷笑一声，“她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我？”

  “既然您确定了，那我的法子就用不上了。”慕宇一听，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谢悄瞥了他一眼：“又是张恨水？”

  慕宇尴尬地笑了一下，道：“是我朋友从西洋给我寄回来的，叫什么百科全书，里头就有怎么确认姑娘心意的，您要不看一下？”

  “我不需要。”谢悄立刻拒绝。

  慕宇：“……”

  慕宇想到宋云矜退回来的那批礼物。

  上次七爷也是这么说的，转头就把白话小说，看得津津有味，还认认真真实践了。

  二人正说着话，敲门声忽然传来，管家恭敬道：“七爷，那边的来人了，请七爷去一趟。”

  管家口中的那边，指的是严春华和她的两个儿子。

  慕宇一听，便知道他们找谢悄，肯定是为了昨天谢憬，被十几个男人玩弄之事，顿时脑袋涨成两个大。

  “不去……”慕宇本能替谢悄拒绝。

  “去，老夫人要见我，怎么能不去？”谢悄将手中只剩下半截的笔一丢，慕宇的身体便绷紧了。

  谢老四生了好些个姑娘，就得了这么个儿子，谢老四还等着儿子  宗接代。

  谢憬玩弄了不少女人，没有留下一个种，如今又被人丢进男人堆里收拾一圈，只怕从此以后对男女之事，再没有半点念想，谢老四怎么可能不跳脚，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七爷，宴无好宴啊！”慕宇苦口婆心，“我们都查到了，他们买了好多炸药，还找了杀手在路上埋伏了，是要取你的命。”

  谢悄的目光一亮：“那更要去了。”

  “就算不怕死，也不能去送死啊？”慕宇苦着脸劝道，万一出了点意外，他的靠山就凉了。

  “怎么？”谢悄见慕宇不动，斜睨道，“是怕我收拾不了他们？”

  慕宇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您过去之后，轻点拍？”

  他不怕严春华那一家为难谢悄，就怕气头上的七爷，会让这群人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但是他更清楚，除了冉小姐，谁都不是七爷心尖上的肉，轻拍，那是做梦！

  “他们当然要拍，但是话也要传。”谢悄思考片刻，抬高声音朝门外的管家道，“去回那边，就说我这会儿有事，等下午再过去。”

  门外的管家应了声，就离开。

  慕宇认命道：“属下马上去给神明多烧几柱香，请各路神仙都保佑咱们。”

  “你留下。”谢悄扭过头朝慕宇下令：“先把这个消息不动声色地传给隔壁柳校长。”

  慕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会过意。

  七爷这是要拿自己的命，来试探冉小姐的心意！

  谢悄想了想，又道：“另外，我们要换条路走，把消息也传出去。”

  慕宇先是不明所以，待看到谢悄指出的路线之后，顿时明白了。

  ……

  谢家在上海的宅子就在租界边上，过一道墙，就能看到日本人的旗子在空中飞舞。

  严春华站在洋房二楼的阳台上，望着远处飞舞的日本军旗，一张脸沉得比三九的寒潭还要冰冷。

  “母亲，派去的人已经回来了，说谢悄那小子已经往这边赶了。”谢家老四谢应民站在严春华的身后，脸上难掩悲痛。

  不久之前，谢老三去康平路的谢悄住处，想趁谢悄的病，要他的命。谁知道竟然中了谢悄的陷阱，被他狠狠收拾一顿，还落得半身不遂。

  当时谢老三那生不如死的样子，就印在了谢老四的脑海中，至今挥散不去。

  上海其他家族不清楚谢悄的境况，身为谢家人的谢应民却无比清楚谢悄的实力。

  一个富可敌国的人，能够撑着家业这么久，绝对不可能是任人宰割的弱者。

  严春华的寿宴过后，谢应民就决定，不会跟谢悄面对面硬刚。

  他也想要谢悄手下的产业，但他不像谢老三那么蠢，知道徐徐图之，才能稳坐钓鱼台。

  可他的儿子被谢悄害成了半个太监，他却忍不了了。

  他忍不了，严春华同样忍不住，她握紧了拳头，冷声道：“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是，他来了，就别想走。”

  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便是知道谢悄的实力强大，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

  严春华舒缓了口气：“应民，老三如今已是个废人，憬儿也遭了他的毒手，如今谢家，就只剩下你，不论你心中有再大的恨意，都要忍着。”

  “是。”谢应民垂首。

  严春华又道：“等我们把谢悄的东西都拿到手，就给憬儿一笔钱，足够他一辈子的花费，后头，我会再给你纳几房姨太太，你再努力努力，儿子总会有的。”

  谢应民之前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但是看到自己养了快二十年的儿子，病殃殃躺在病床上，谢应民就无法平复自己的恨意。

  他恨声道：“当年，就应该把他，连同他老子一起弄死……”

  “住嘴。”严春华厉声喝止了他。

  谢应民犹自不甘：“母亲，父亲已经死了，有什么好怕的？”

  严春华走到他面前，伸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你非要闹得全上海都知道，你曾经试图杀死你父亲的事？”

  谢应民的恨意被这句话打散，理智也收回了一部分。

  严春华不想再多言，道：“好了，你接着等消息去。”

  谢应民沉默了地退了下去，房门轻轻一咔，又恢复了安静。

  她缓步踏入屋子，走到角落处，那里阴沉沉的，没有一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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