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悄在电话那边犹豫了一下，说了个地址，宋云矜的眉头微微一蹙。

  这是上海有名的赌场“四海赌场”的所在地。

  谢七爷才来上海两个月，却已经把它控制在手中。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心情，谢悄又道：“这里不适合你来，等明天……”

  “不用了，我现在去找你。”宋云矜打断了他。

  有了姆妈的消息，她一刻也等不了，恨不能马上找到姆妈的藏身处，把她救出来。

  宋云矜稍做收拾，叫了一辆黄包车，抵达四海赌场时，就见到慕宇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看到她，慕宇的脸上露出笑容，迎了上来道：“七爷在楼上等着你。”

  七爷？宋云矜微微挑了挑眉。

  慕宇察觉到自己失言，状若无意地靠近宋云矜，低声道：“你和阿拾那小子有什么话就快点说，他后头还有事情要做。”

  宋云矜平复心中的怀疑，轻轻应道：“我拿了东西就走。”

  慕宇又露出笑容，客客气气地引着宋云矜往七爷的办公室走去。

  七爷对冉小姐是前所未有的上心，保不齐以后就是七夫人。

  虽说眼下是在演戏，但是他也不会得罪她，省的以后给自己惹麻烦。

  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一路走到尽头，就是谢悄的办公室。楼下的喧嚣已经隔得很远，待进了办公室，把门一关，四周的声音就一并消失了。

  这间办公室很大，被隔成了两个房间，依旧是老式的装潢，看起来有种回到几十年前的错觉。

  宋云矜记得她外公的房间也是这副模样。

  再一抬头，就见到一道颀长的身影立于办公桌后，那冷冽而威严的气势令人不由得挺直了身。

  下一刻，便听慕宇道：“别装了，人来了。”

  谢悄蓦然转身，那股压迫感立刻散得干干净净，他笑着迎向宋云矜，双眸像装了星光般耀眼：“阿姐，你来了。”

  “听说你还有事要忙，东西给我，我马上走。”有他人在旁，宋云矜的态度还是严肃的。

  谢悄看了慕宇一眼，慕宇转身边开门，边往外走，道：“臭小子，嫌我在这里碍眼，要不是七爷器重……”

  剩余的话便被关在了外头。

  “阿姐，过来。”谢悄朝她招招手，一面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照片。

  宋云矜立刻上前接过。

  照片上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看着有些眼熟。

  谢悄道：“冯一凡说那个疯绣娘就是被她带人接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宋云矜凝视着照片上的那张脸，将脑中所有认识的面孔都过了一片，最后，定格在唐锦玉的身后，她深吸了口气道：“我想起来了，她是唐锦玉的嬷嬷。”

  其实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她是唐锦玉的亲信，大家都叫她王妈，抓住她问一问，她一定会提供线索。”宋云矜边想边道，“但是现在动手，会打草惊蛇，唐家发现王妈失踪，一定会有所警惕，我们又不能把王妈一直扣着，得想个两全之策。”

  宋云矜说着，把照片又放回桌子上，却被谢悄一把按住了手，他趋身向前，看着她的眼道：“阿姐，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个疯绣娘？”

  宋云矜微微一愣。

  “唐锦玉的事情，在众人眼里已经结束，即便找到那个疯绣娘，也没有任何作用，左右不过是张三绣娘换成了李四绣娘。”谢悄望着她的眼道，“阿姐，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个疯绣娘？”

  因为那是她的姆妈！

  但是她不能告诉他。

  宋云矜垂眸，细思片刻，正要开口，忽而听到外头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慕宇抬高了的声音：“七爷，魏厨子带到了。”

  谢悄的眸光沉了沉，拉起宋云矜的手，把她推到博古架后，低声道：“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宋云矜了然地应声，却见谢悄转了个身，坐到软皮椅上，沉声道：“进来。”

  那一瞬间，乖巧的气势散得干干净净，只余下凌冽的气势在四周浮荡。

  房门被打开，一名中年男子被两名保镖推了进来，他被打得鼻青脸肿，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喊道：“七爷！七爷饶命啊！”

  慕宇冷笑一声道：“魏厨子，你有胆子逃，就别让我们抓到。”

  魏厨子哭丧着脸道：“七爷，我……我实在是没有钱了，宅子卖了，地也没了，我们就在龙江路搭了个草棚子，全家人都在那边挤成一块儿……”

  谢悄随手拿起桌上的匕首，慢悠悠把玩着：“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活路。”

  慕宇一脚踹在魏厨子身上：“当初你卖宅子抵债，还欠了一沟子，七爷看你可怜，给你消了账，你倒好，一转身就钻进来继续赌？”

  “没有没有！七爷我……”魏厨子慌忙否认，“我实在是揭不开锅了，走投无路了……”

  “揭不开锅？你是厨子，随便找个地方做做工，就有活路，你偏要再来。怎么，你是觉得七爷还会给你消账吗？”慕宇直接揭穿了他的心思。

  “不消账，不消账，我这回……这回是带了赌本的，就是我的女儿……”魏厨子立刻从口袋里，扒拉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我闺女，十里八乡都说她长得好，比皇后娘娘还好看，她已经十五了，能值几块大洋，我先用她抵债……”

  慕宇气得一脚踹到他心口上：“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

  谢悄微微抬手，止住慕宇又要打过去的拳头，缓缓道：“你应该很清楚你的账有多少。”

  “是，是……”魏厨子不断磕头道，“几块大洋是不够，我会想办法还的，我还有老婆，还有儿子……”

  “我有个好主意。”谢悄说着，忽然上前，一把抓过魏厨子的手，按在地面上，他手中的匕首晃了晃，冷冽的光晃得魏厨子睁不开眼，脸却已经吓白了。

  谢悄道：“你留下一根手指，抵你的老婆和儿子。”

  “手指……我的手指……不……”魏厨子下意识把手一缩，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刀尖缓缓往下，距离魏厨子的手指只有头发丝的距离，只要他稍微一动，就能割出一道口子。

  “舍不得？”谢悄冷声道。

  刀锋的凄冷寒气逼近，魏厨子的额头也冒出冷汗：“我……”

  谢悄松开了手，站起来，忽然间转过身，对准魏厨子的手指一刀下去。

  “啊！”却见刀光一闪，手起刀落，伴随着魏厨子的一声惨叫，他的手指也跟着分了家。

  魏厨子捂着手指，痛苦得在地上打滚，血迹滴得四周都是。

  谢悄握着匕首，站直身，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手帕慢慢擦拭着刀子上的血迹。

  慕宇朝两名保镖挥了挥手：“拉下去。”

  两名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魏厨子拉住。

  魏厨子却挣扎着道：“我不……不走……”

  “怎么？想找七爷报仇？”慕宇不屑道。

  魏厨子满头大汗，连话都已经说不清楚，却坚持道：“不不，我……我是想，可不可以把我女儿也……也还给我，我可以切两根手指。”

  谢悄嗤笑一声，慕宇马上会意道：“你觉得你的命很值钱？还想用两根手指抵全部的债？贪得无厌的老东西！”

  旁边的保镖再不多言，熟练地将魏厨子拉出办公室，又关上门。

  慕宇拿出毛巾，轻车熟路地擦拭着四周飞溅出的血迹。

  谢悄把匕首丢到一侧，走向博古架，看到宋云矜的脸色微微发白，顿时生出怜惜，轻声道：“阿姐，吓到了？”

  宋云矜看向谢悄，沉默了几秒道：“你真的是阿拾吗？”

  谢悄的心间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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