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话咋说来着？人算不如天算——

  “阳仔，你来招待一下这位小同志，你们是同龄人，坐在一起必定是更有共同话题些，我那里也一堆事情等着解决了。”

  何振华的眼里也没高焱的地位，甚至把他与何东阳归到了一类，全都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说完，他便奋力从高焱手里抽出胳膊，转身大踏步离去。

  “老豆！老豆不带这么玩啦~”何东阳冲着老爹伸出了挽留的“尔康手”，奈何老豆假装听不到。

  高焱并不气馁反倒更开心了，何东阳这个傻帽可比两只老狐狸更好对付，简直天助我也哈哈哈~

  他一步上前揽住了上辈子好兄弟这辈子冤种兄弟何东阳的肩膀，上来就是一副哥俩好的姿态：

  “是兄弟就陪我吃饭呗~”

  “是你妹！”何东阳震了震肩膀抖落高焱的胳膊，嘴里骂骂咧咧：“谁他娘是你兄弟哦？丢雷老母！”

  他边骂人边将胸口挂着的蛤蟆镜取下来架到了鼻梁上，那架势，墨镜一戴谁也不爱。

  “哎呀，江湖儿女四海之内皆兄弟嘛，吃顿饭喝次酒不就知道了？”

  高焱完全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挟持着何东阳熟门熟路往厂里的招待餐厅去。

  这里的一切他都无比熟悉！

  何东阳挣扎了几次都没能挣脱高焱的钳制，不免有些疑惑：“小子，你这手上有点功夫嘛，说，师承哪门哪派？”

  禅城市是南国的武术圣地，这个年代的年轻人不说人人都会拳脚吧，那也是幼年都去练过基本功的，至于有没有练成功那就另当别论了。

  年轻时的何东阳一身中二气息，最是佩服武功高强的江湖儿女。

  高焱其实是故意要跟他拉近距离：“也不是哪门哪派，我不过是越战战场退下来的老兵，部队里练的都是杀人技。”

  何东阳瞬间就被唬住了，再说话可就没那么不尊敬人了：“你真是越战退下来的老兵？”

  这个衰仔虽然现在看上去不成器，但他打从心底里对曾经上过战场浴血奋战的老爹崇拜无比，连带着上过战场的其他人也能得到他的英雄滤镜加持。

  “那当然！”高焱一看自己掌握了主动权，立马绘声绘色给何东阳讲述了一些战场故事，听得小黄毛一愣一愣的。

  ……

  去食堂的路上高焱用三五个越战小故事成功收服了何东阳，待到二人坐在饭桌上，高焱忽然岔开话题：

  “东阳兄弟，我是真的来拖砖的，并不是说说而已。”

  何东阳原本还在回味高焱的越战小故事，此刻一听这话有了那么一丢丢犯难：

  “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自然得坦诚相待，不瞒你说啊焱哥，我、我其实不是厂里的职工。”

  高焱还假装惊诧反问：“令尊不是厂里的厂长嘛？”

  何东阳的脸色更难堪了：“呵、呵呵，这个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不提也罢，那啥，咱俩吃烧鹅喝米酒，你是外地人一定没吃过我们本地的正宗烧鹅，快尝尝看……”

  此后几分钟，俩人都在尬聊烧鹅。

  厂里食堂做的菜其实挺一般，高焱上辈子吃了多少年还能不清楚？

  何东阳带他来吃的虽然是“干部食堂”，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般像是大型企业的食堂是分区域或等级的，职工食堂的饭菜相对差一些，因为价格便宜；技术员的再好一些，价格也贵些；干部食堂伙食标准最好，价格也最贵。

  每个月从工资里扣除多少标准的餐费，自然是根据职位来。

  高焱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本质问题：“东阳，厂里是不是停产了？”

  “没有呀。”何东阳还在努力遮掩。

  “职工都在门口闹成了那个样子，还有人在车间搞生产？”高焱毫不留情戳穿。

  何东阳眼神闪了闪，继续遮掩：“那只是一部分职工，公改私嘛，总得有一部分人被裁掉，还有一部分能留下，新老板也愿意接手他们。”

  其实，这小子扯谎了。

  高焱再清楚不过，厂子里早就入不敷出了，各种赊账坏账烂账一大堆，就算低价转让都没人肯接手。

  仓库里又满满当当都是积压的旧货，小色号的产品一盘点一大堆，这都是相当不好出手的滞销货。

  所谓小色号产品，即是指不同批次生产出来的产品卖剩下的尾货，因为不同的批次出产的瓷砖颜色上会有细微差别，混合在一起是非常难卖的。

  除此之外，成批次的大批量产品也堆满了仓库，这可全都是钱！

  何东阳生怕高焱不相信，又画蛇添足般继续道：“你不懂瓷砖生产就别说什么停产不停产，我老豆厂里一般都是正月末点窑炉，腊月才停产，没有特殊情况根本不会停产，损失会特别特别大，明白没？”

  瓷砖的生产线有别于普通工厂的生产线，一旦压机窑炉开始运转，那可就轻易不能停产。

  因为这属于大型设备运转，轻易停产会带来巨大的损失。

  如果是小型工厂的轻工业产品，那产线说停就停了，再生产时开产线就行。

  瓷砖的制作流程非常麻烦，像是基础的原材料混合搅拌、压制砖坯、窑炉烧制、一次出砖、二次烧制、抛光打磨等流程，都是非常严谨且繁琐的。

  如果是釉面砖，还有复杂的淋釉工艺，有些甚至淋釉完毕还会二次烧制，并且还会二次淋釉。

  特别是瓷砖的烧制窑炉，如果一开始调试不好窑炉温度，那么，出产的第一批瓷砖很可能是废品，这可都是成本。

  就这么说吧，几乎很少有工厂能一次性出产就产品完美的，必定会有报损。

  所以，综合各方面原因，瓷砖的产线一旦开了就轻易不会停，这一点何东阳没扯谎。

  哪怕后来许多瓷砖厂都由公转私，生产线也是这个样子没啥变化，并且销售发货也大差不差。

  高焱意味深长哦了一声，又道：“那既然厂里没停产，仓库又爆仓了，我诚心诚意上门来拖砖，怎么就不能卖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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