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双阳一众人等不见身影，沙尘的呜鸣中却混杂了双阳的呼唤声，将孙笛等人引向低处。不一会儿，几团沙虫袭来，孙笛等人或以法器还击，或抟身躲避，这便看到沙虫聚拢处竟有一抹青辉，好似粼粼波光，飞得越近，越发透亮了。孙笛等人闯入辉光，沙尘没了踪影，眼前竟是一片冰天雪地。正要落在雪山上，众人却发现雪山实为雪粒沙尘所化，不时闪出人面，此消彼长，都张着大嘴发出低吼尖叫。

  孙笛说：“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婆婆在归墟幻壁中有一道阵法，叫作寰冰池，乃以冰池幻化雪山异景，一旦深陷其中，仙门弟子便为寒气所困，邪魔歪道则为雪山上幻化的人面撕咬不止，苦痛难耐。眼下这雪沙阵应该与寰冰池有所关联，只是冰池不存，竟似流沙雪暴所化……”

  孙笛话音未落，便叫一个声音打断，道：“风儿，你怎么来了？花禅婆打开了蚀骨流沙阵的两道玄关，致使栖霞谷内阵法失了节制，彼此串合又生新阵。我们现下困在雪沙阵之中，难以出去，你们切莫进来。”

  顾乘风听出说话的正是不言师太，忙问：“师太可看得见我们？”

  不言师太道：“自然看得见。只是看不清你们形容面貌，单见得轮廓罢了。”

  天枢道长也说：“风儿，你是鸠尤神剑的主人，不如将神剑引入雪沙阵中，兴许可以助我们破阵而出。”

  顾乘风行三山指诀，将鸠尤神剑遁入雪沙阵。与此同时，茑萝仙子嗤笑道：“师姐，亏你做得出来。我早料到那些仙山弟子不肯入你毒阵，却万万想不到你会来这一招。”

  赤眉药仙道：“花禅婆婆，你也是仙家正室出身，怎么行事如此不知轻重？你要仙山帮你对付狄樱，仙山已经做到。若非你弟子身受重伤，现在正是你兑现诺言医治玄牝真人的时候。你这栖霞谷内毒阵了得，你弟子在毒阵里没了音讯，我们本无义务随你入阵救人。你倒好，我们不入阵你便逼我们入阵，现下还把大家困在这阵局之中，只想叫咱们拼命，替你杀狄樱。婆婆你也太霸道了些。”

  花禅婆道：“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当日你们答应我，帮我杀了狄樱，我便帮你们医治玄牝真人。你们倒好，竟被狄樱三言两语给唬住，甚或要临阵倒戈，与狄樱合力对付我。若非我及时赶到，现下我恐怕性命难保。你们倒有脸说我霸道？我告诉你们，我花禅婆跟你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们要我医治玄牝真人，最好乖乖帮我杀了狄樱，否则后果自负！我可不是什么仙山弟子，从不仰赖名誉声望。”

  茑萝仙子嗤笑着，化出一排焰气，打向花禅婆，说：“师姐，你当真不讲半分同门情义。何苦要对我赶尽杀绝？”

  花禅婆行七宝骞林指诀，化出一团毒蛇，朝茑萝仙子打去，道：“你已入魔道，还有脸说什么同门情义？斩妖除魔是我们正道中人的天职，我要除掉你，哪还讲什么缘由？”

  茑萝仙子右手五指拉长十余倍，抓住大半毒蛇，捏作肉泥，同时翻身躲开数条攻她面门的毒蛇，道：“既如此，休怪我心狠手辣。”话音未落，她已施千尸腐骨阵，由掌心化出百余腐骨，朝花禅婆打去。

  玉衡道长方才为寒掌冰姑挡了一排沙虫，身中剧毒。此刻天枢道长一面应付沙虫和冰雷，一面同赤眉药仙合力护玉衡道长周全。他对花禅婆嚷道：“婆婆要逼我们帮你对付那魔女，何必把毒阵散开？其实狄樱已为你所困，你本没有必要非取她性命不可！你为一己私愤，竟让我们大家都身陷囹圄，与邪魔外道有什么分别？眼下我们皆为你阵法攻击，你还要我们帮你对付狄樱，哪有这般道理？我劝你撤去阵法，又或者将这谷中阵法归于原位，加以限制。我们自会帮你施法，将狄樱永生永世困在你栖霞谷中。”

  花禅婆为避闪腐骨，累得满头大汗，对天枢道长说：“你当我不想撤去阵法么？”旋即她又对茑萝仙子道：“你居然也精通奇门术数。”

  茑萝仙子大笑着，躲开寒掌冰姑一记攻袭，说：“想不到吧，师姐。”

  冥火金尊朝李冬寻放出十余焰气，一面躲避沙虫，一面说：“花禅婆，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你经营这栖霞谷三百年实属不易，何必非要跟茑萝仙子作对？你这些奇门阵法莫说困住她了，恐怕到时候反为她所控制，那便晚了。倒不如……”

  “你给我闭嘴！”花禅婆好不气恼，扭头又对茑萝仙子说，“我倒要试试看，你奇门术数之道精通了几分。”说着话，花禅婆将身边六名弟子缩形化影，组一道六合迷心阵，将茑萝仙子困在其中。花禅婆又道：“我这六合迷心阵是以古法七乘方图（笔者注：古法七乘方图即贾宪三角，是我国古代数学研究的重大成果之一）为根基幻化而得，我自己参悟了多年始终不得其解。也正因为如此，我不敢以此阵炼化毒瘴，唯恐弟子误入其中而枉死。我竟不信你有法子解开。”

  方才花禅婆才入蚀骨流沙阵，茑萝仙子已将元坤子、六蛟上君收入烛阴玉璧。茑萝仙子不通奇门术数，自然是解不开阵局的。此刻烛阴玉璧身在六合迷心阵外，任她如何施法传声，元坤子皆不回应，茑萝仙子便知，她现下能否出阵，唯一的指望便在六蛟上君。

  六蛟上君躲在烛阴玉璧之内，本来是平安无虞的，只管依茑萝仙子的吩咐，同花禅婆对抗便是。茑萝仙子早告诉他，花禅婆这些毒阵亦敌亦友，若花禅婆有撤阵之举，他们三人合冥火金尊及常朝云之力绝不是花禅婆和仙众的对手。况且常朝云和冥火金尊又不蠢，一旦形势明朗，他们必然倒戈相向。所以花禅婆欲撤阵法，六蛟上君只能反其道而行，使其阵法非但撤不开，阵局法威毒性更得精进，茑萝仙子三人才有五分胜算。

  这当儿茑萝仙子为六合迷心阵所困，六蛟上君倒有两分动摇。他将花禅婆和茑萝仙子各放一头，再三权衡。一个胜算略高，占了先机，为人却反复无常，全无原则；另一个虽被动得多，到底说到做到，利己之余目光却长远些。两头如此一比，倒戈固然容易，却一眼看到黑，实非出路，这么着，他对元坤子说：“这烛阴玉璧我驱驭不得。你想办法引这法器去攻六合迷心阵，能攻入阵局最好，攻不进去，好歹逼它回击。如此我便知花禅婆布阵的门道了。”

  几乎同时，雪沙阵之外方才还未有异样，此刻却疾风陡作，将雪沙阵吹作形态各异的雪团，彼此分离聚合，虹光激闪。顾乘风一众五人被吹得睁不开眼，只好各化气盾护体，勉强抵挡风势。

  回过神来，他们才发现周遭雪团都映出内里众人的身影，各雪团所映景象大为不同，扭转曲折，令人眼花缭乱。雪团白烟蒸腾，烟气又凝作人面，口喷电弧的也有，眼放毒虫的也有，其攻袭之威远非气盾可挡。孙笛呕了一口鲜血，沐秋桑也面色铁青，经脉略有损伤，顾乘风见状，将天罡猎月檠化作一只雄鹰，供他们五人骑跨。那雄鹰受顾乘风三清指诀驱驭，啸叫不止，正是得这声浪护体，孙笛和沐秋桑才可勉强抵御那些人面的攻袭。

  左仪一面作法抵御攻袭，一面说：“师兄，这阵法似乎在时时生变。”

  孙笛道：“依这人面攻袭的法门路数看，应该与奇虫淫花瘴有所关联。至于这雪团围攻之势，又像极了紫英朱砂阵。”

  孙笛话音未落，花禅婆的声音便从四面八方涌来：“你这小子，我真不该救你一命。你已是我栖霞谷的人，为何不来我跟前助我一臂之力？”

  柳浊清嗤笑道：“真是笑死人。你把人家封在冰壁之中，丢了半条命，现下还要人家帮你？”

  顾乘风喝止柳浊清，又对花禅婆道：“婆婆虽已不在仙山，好歹是我们的前辈。当日明明说定，我们帮你杀茑萝仙子，事成后你便放了孙兄弟。怎么你又将他冰封于归墟幻壁？万一他修为不足，死在里头，岂非……”

  花禅婆抢过话头，喝道：“说好的杀死狄樱，你们可没做到。我就算灭了这小子，也不算食言。何况我将他困于归墟幻壁自有我的分寸，不过给他些苦头吃罢了。他一日不出谷，一日还是我栖霞谷的人，现下狄樱这魔女又生事端，你们不帮我除掉她，我便叫你们永远困在我的栖霞谷！”

  李冬寻本来同三个贴身护法对付魑邪童子和金面妖尸，此刻听花禅婆所言，推出一掌，退了十余丈，道：“我喊你一声婆婆是看你年长辈高，不想得罪你。你当真要对我呼来喝去，竟是给脸不要脸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胆敢如此威胁我们仙山？”

  花禅婆自感她的六合迷心阵或有不稳之处，索性将她身旁仅剩的三名弟子推入阵中，改双白鹤指诀为九色莲花印，多尽了一分气力守护阵局，却拿出胸有成竹的姿态，对李冬寻说：“我敢威胁你们，是因为你们所谓仙山正派各个都利字当头。我只问你一句，若非眼下道消魔长，你们需要玄牝真人替你们应劫，他的死活，你可放在心上？”

  天枢道长此刻正同玉衡道长、赤眉药仙、不言师太、张松年、寒掌冰姑攻袭冥火金尊、青木魈和常朝云，听花禅婆此言，不禁怒喝：“婆婆这么说好没意思。你是仙门修为，仙家统领三界至少于你无害，万一两个月后我们星劫失利，魔尊重生，你这栖霞谷要想独善其身怕是难了。本来冥火金尊和茑萝仙子都是大魔头，特别是这冥火金尊，上次闯我丹霞山，欲残害我们仙山中人，我杀他一万次也不解恨。可是花禅婆婆，一码归一码。我们仙家三派最厌恶受人胁迫，我们帮你围攻东海，已经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只因我们投鼠忌器，未取狄樱性命，你便抱怨再三，我们也懒得与你计较。说起来，你这栖霞谷依奇门阵法而立，竟锁不住狄樱，更搭上独眼白龙的性命，却是你自己无能。我实话告诉你，狄樱的死活我是不在乎的，她今日便是从你这谷中逃出去，你也必须跟我回丹霞山医治玄牝真人。如若不然，你便是我们玄鹤宫的敌人！”

  “不错。”李冬寻附和道，“你这阵法诡异多变，我们单凭三华护体，恐怕坚持不了几日。你快放我们出阵，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魔界众人冷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局势，常朝云最是敏锐，即刻意识到，面对这阵法内铺天盖地的毒物，仙山两位掌门已经沉不住气了。

  赤眉药仙同样意识到这一点，说：“两位掌门切不可自乱阵脚。花禅婆婆行事的确霸道了些，可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兵家最忌内斗，此刻形势还不明朗，不如耐住性子，多给花禅婆婆些许时间也好。”言毕，她又对花禅婆道：“婆婆，你将毒阵扩散，填满栖霞谷自然有你的道理。不过你这阵局实在凶险非常，我们有心帮你斩妖除魔，却疲于应付阵中毒物，实在困难重重。婆婆既然无法撤去阵法，能否想法子将这阵法恢复如初，限于沙地之下，再带我们闯过关门，兴许……”

  寒掌冰姑喝道：“我师父但凡有法子，绝不会隐瞒大家的。”

  花禅婆突感不妙，只觉六合迷心阵内生出一股污浊不堪的煞气，正欲顺她真元推回体内。她忙收功卸气，沁了一头冷汗，自语道：“不可能，七乘方图精妙绝伦，我悟了两百多年尚不得其法，她怎么解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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