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局长记起已故的好友，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薄言，你很小的时候，我就跟你爸爸说，你很聪明，将来一定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可是，你知道你爸爸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陆薄言平静的看着唐局长：“我爸爸跟您说了什么？”

        唐局长笑了笑：“你爸爸说，他不需要你有多大的成就，他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薄言，你没有和简安结婚之前，我是真的担心你，我怕你心里只有仇恨，尝不到爱的滋味。但是，自从你和简安结婚后，我明显看到你的变化——你过得很开心。我想，你爸爸应该可以放心了。”

        “……”

        陆薄言不否认，他真正体验到生活的快乐，的确是和苏简安结婚之后才开始的。

        他扬了扬唇角坦然道：“唐叔叔，我现在很好。”

        “唐叔叔知道。”

        唐局长欣慰的笑着，又和陆薄言聊了一些其他的，没过多久，陆薄言的人就带着洪庆过来了。

        唐局长站起来，看着洪庆吩咐手下的警员：“把洪先生请到审讯室，我要亲自问。”

        审讯室四面无窗，只有一盏明晃晃的灯，让人莫名地感到压抑。

        警员打开监控和录像设备，唐局长随即坐下来，看着洪庆问道：“十五年前，你投案自首说自己导致了一场严重车祸，害得陆律师在车祸中当场身亡，这是真的吗？”

        “不是。”洪庆摇摇头，近乎急切的说，“当时开车的人不是我，而是康瑞城！”

        当年，陆律师刚刚扳倒康瑞城的父亲，是A市人心目中的大英雄。

        得知他车祸身亡，骂声全都集中到了洪庆身上。

        洪庆早就想澄清这个罪名了，今天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他当然急切。

        唐局长直视着洪庆的眼睛，接着问：“既然凶手不是你，为什么到警察局来投案自首的人是你？！”

        “因为我需要钱，而康瑞城有钱！”洪庆无奈的说，“我老婆生病了，需要很多钱才能治好。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康瑞城跟我说，只要我答应替他顶罪，他就帮我付清我老婆的手术费和医药费。唐局长，我……我别无选择。”

        “所以，当年害死陆律师的人其实是康瑞城？”唐局长的语气变得凌厉，“洪庆，你有证据证明你所说的一切吗？”

        “有！”洪庆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台老式数码相机，“当初我和康瑞城谈的时候，我偷偷录了像。我知道，录音不能作为证据，但是我有十五年前的录像，录像总可以作为证据吧！”

        陆薄言在仅有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不但可以看见审讯室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更可以把每一句话都听到清清楚楚。

        一年前，苏简安意外帮了洪庆，那时洪庆已经改名洪山，苏简安毫无防备地向“洪山”打听洪庆。

        洪庆被苏简安感动，主动坦诚，他就是苏简安要找的那个洪庆。

        陆薄言把洪庆夫妻保护起来，替洪太太请了看护，洪庆却从来没有告诉他，他手上还有这样一份录像。

        陆薄言靠近话筒，对审讯室内的唐局长说：“唐叔叔，我们先看录像。”

        如果洪庆拍的录像可以用，他们就可以直接定康瑞城的罪。

        唐局长点点头，拿着洪庆的数码相机离开审讯室。

        多年前的老式数码相机，大部分功能已经受损，光是插|入数据线读取文件都花了不少时间。

        折腾了一通之后，技术人员终于找到一份时长6钟的录像，点击播放。

        画质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可以看出来，录像上的人确是康瑞城和洪庆。

        那个时候，康瑞城和洪庆都还很年轻，只是洪庆被沉重的现实压得愁眉苦脸，而康瑞城的脸上有着那个年龄的人不该有的戾气，杀气腾腾，好像恨不得毁灭这个世界。

        康瑞城坐在沙发上，翘着双腿，冷冷的说：“我准备弄死那个姓陆的，但他现在是A市人心目中的大英雄，我把他弄死了，警方迫于舆论压力，势必要找到一个凶手，你愿不愿意当这个凶手？只要你愿意，你老婆的手术费医药费以及康复期需要的费用，我都可以帮你承担。”

        “我……”洪庆听说钱的事情可以解决，明显心动了，可是听到“顶罪”两个字，沧桑的脸上又隐隐透着不安，“我怎么去当凶手？”

        康瑞城站起来，冷冷的笑了笑，并没有详细说他的计划，只是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洪庆还想问什么，但是，康瑞城显然没有继续逗留的意思，径直离开。

        康瑞城就这样离开了拍摄范围，洪庆走到摄像头前，有些无奈地伸出手，画面戛然而止。

        观影室内，迟迟没有人说话。

        不仅仅是唐局长，陆薄言也对这份录像抱着希望。

        可是实际上，这份录像并不能说明什么。

        唐局长躺了口气，说：“我先回审讯室。”

        看见唐局长回来，洪庆一脸期待的站起来，问道：“怎么样，唐局长，录像是不是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很遗憾，并不能。”唐局长叹了口气，安抚洪庆，“从法律的角度来看，这份录像只能证明康瑞城有杀人动机，不能证明康瑞城就是杀人凶手。老洪，光是一份录像，还不足够证明你的清白。”

        “……”

        洪庆一愣，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整个人像失去了生机那样，瘫软在沙发上。

        起初，他为了钱，去帮康瑞城做事，开着大卡车帮忙运运货物什么的。

        那天康瑞城说要来找他商量一些事情，他就知道一定没什么好事，所以提前打开了录像。

        康瑞城说明来意之后，他也犹豫过，毕竟坐牢是一生的污点，还有顶罪严重妨碍了司法公正，也是一种罪名，他始终免不了牢狱之灾。

        可是，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他别无选择，他不答应康瑞城，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婆离开这个世界。

        再加上有这份录像，洪庆以为，他总有一天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现在看来，他算错了一切。

        洪庆就像丧失了所有希望一样，整个人颓丧下来，瘫软在椅子上。

        陆薄言通过话筒叫了唐局长一声，说：“唐叔叔，你问洪庆，他为什么瞒着我他有这份录像？”

        唐局长不动声色，看向洪庆，重复了一遍陆薄言的问题。

        他也很想知道洪庆为什么瞒着陆薄言。

        洪庆苦笑了一声，说了长长的一席话：

        “唐局长，我拍这个视频，原本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你知道我替康瑞城顶罪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万一你们哪天抓了康瑞城，我就把这个视频拿出来，证明我是清白的，我不是杀害陆律师的凶手。

        “可是直到我出狱，这个视频也没有派上用场。陆太太找到我的时候，我很感激她救了我太太，也愿意配合陆先生对付康瑞城，这个视频……我本来是想用来报答陆太太对我老婆的救命之恩，没想到，它没什么作用……不对，没用的是我，是我……”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看向陆薄言。

        陆薄言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只是对着话筒说：“唐叔叔，你安抚一下洪庆的情绪，我出去了。”

        他没有再看下去，起身走出房间。

        如果洪庆的视频可以直接证明康瑞城是凶手，的确可以替他们省不少事情。

        不过，洪庆的视频没什么用，并不代表他们奈何不了康瑞城。

        陆薄言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收到一条消息，他打开，是穆司爵发过来的，穆司爵说他已经登机出境了。

        他回复穆司爵，A市警方也已经立案调查康瑞城，现在正在部署秘密抓捕康瑞城的行动。

        半个小时后，唐局长从审讯室出来，叫了陆薄言一声，说：“去一趟我办公室吧，我们还要商量一些事情。”

        白唐早就等在办公室了，看见陆薄言和唐局长回来，慢悠悠的问：“老头子，怎么样？”

        唐局长没有理会白唐，径自对陆薄言说：“有了洪庆的口供，我们就可以重新审查你父亲的案子。放心，我们会把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康瑞城绝没有可能再逍遥法外。”

        陆薄言点点头。

        唐局长又说：“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具体抓捕康瑞城。说起来，这里最了解康瑞城的人，应该是你。”

        “才不是他。”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身休闲装的沈越川出现在门口，笑着走进来，“最了解康瑞城的人，应该是我。想当年，薄言除了叫我跟踪简安之外，另外就是叫我调查康瑞城了，每一件正经事。”

        陆薄言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意外的看着沈越川：“你出院了？”

        “还没，我从医院过来的。”沈越川笑了笑，“早上芸芸给简安打电话，我才知道你和司爵的计划，真不够意思，为什么瞒着我？”

        看见沈越川，最高兴的是白唐。

        可是，最想涮沈越川的，也是白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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