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瑞城许久才平静下来，看着许佑宁：“好，你说。”

        “我去看过医生了。”许佑宁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情，“医生说，我可以做手术，但是手术的成功率极低，我很有可能会在手术死去，或者变成植物人，永远不会有醒过来的希望。”

        “不！”康瑞城的声音仿佛发自肺腑，低吼道，“阿宁，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说啊！”

        许佑宁也不管康瑞城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打击，继续说：“如果就这样不管那两个血块，我也许可以活得更久，但是……我也有可能哪天就突然就倒下了。”

        “……”

        康瑞城不可置信的看着许佑宁，瞳孔里满是深沉的痛和悔恨。

        他不敢相信许佑宁竟然病得这么严重，同时，也更加后悔当初把许佑宁送到穆司爵身边卧底。

        如果不是那个错误的决定，他和许佑宁之间，不会无端横插|进一个外人干扰他们的感情，他们也许早就在一起了。

        过了半晌，康瑞城才勉强发出嘶哑的声音：“阿宁，我们出国去找最好的医生，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看的医生是很知名的教授，他没有办法的话，别的医生也不会有有办法的。”许佑宁淡淡然道，“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

        “可是，阿宁……”

        康瑞城还想劝许佑宁，她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许佑宁疾病缠身。

        许佑宁直接打断康瑞城：“还有一件事，我怀的那个孩子，其实已经不行了。”

        康瑞城意外地拧了一下眉心：“什么意思？”

        许佑宁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因为这两个血块，孩子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刘医生。”

        康瑞城沉吟了片刻，目光一凛：“阿宁，你是不是在骗我？如果穆司爵的孩子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帮你做完检查之后，刘医生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我不让刘医生说的。”许佑宁的声音低下去，透出一抹哀凉，“我当时太难过了。”

        “这个孩子是穆司爵的种！”康瑞城怒声问，“他没有了，你难过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个原因，我只是没想到，我还没想好要不要他，他就已经被我害死了。”许佑宁缓缓抬眸看着康瑞城，“你叫我怎么告诉你，我害死了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康瑞城抱住许佑宁：“这不是你的错。阿宁，康瑞城的孩子本来就该死。他跟这个世界没有缘分，不能怪你。”

        本来就该死——这几个字彻底刺激了许佑宁。

        她和穆司爵的孩子，当然应该健健康康地来到这个世界。

        真正该死的人，明明是康瑞城！

        但是，许佑宁不能表现出来，一分一毫都不能。

        她只能点点头，掩饰着心底汹涌的恨意，“嗯”了一声，表示认同康瑞城的话。

        康瑞城沉默了片刻才问：“穆司爵知道孩子的事情吗？”

        “他不知道。”许佑宁挣脱康瑞城的怀抱，说，“穆司爵一直以为孩子是健康的，我利用了这件事，才能从他那里逃出来。”

        康瑞城颇为好奇的样子：“你是怎么利用的？”

        “我假装吃了米菲米索，一种堕胎药。”许佑宁波澜不惊的接着说，“穆司爵带我去医院做检查，医生告诉他，孩子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穆司爵以为是我亲手杀了孩子。”

        “然后呢？”康瑞城的样子看不出是相信还是怀疑。

        “穆司爵很生气，我再告诉他，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他的话，因为我不认为你是杀害我外婆的凶手，穆司爵就更生气了，他要杀了我。”许佑宁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好像她和穆司爵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们从未有过感情。

        康瑞城的语气透出紧张：“穆司爵真的想杀了你？”

        “他说，我杀了他的孩子，她杀了我，我们正好扯平。”许佑宁冷冷的笑了一声，“不巧的说，他想开枪的时候，突然不舒服，连枪都拿不稳，我正好趁机走了。”

        康瑞城不太相信的样子：“你没有管他？”

        许佑宁顿了顿才说：“我顾不上他。前一秒钟，他还拿枪指着我，他放下枪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这是一个逃跑的大好时机。”

        她不能用一种不屑的态度告诉康瑞城，她不想管穆司爵，康瑞城不会相信的。

        她对穆司爵动过情，这一点康瑞城是知道的。

        穆司爵突然不舒服，她怎么可能完全不放在心上？

        但是，如果她说她的第一个反应是有机会逃跑，不但符合常理，也避开了她管不管穆司爵的问题。

        康瑞城果然不再执着于许佑宁管不管穆司爵，转而问：“你就是这样回来的？”

        “嗯，就是这么回事。”许佑宁说。

        “……”康瑞城看着许佑宁，没有说话。

        许佑宁一眼看穿康瑞城在想什么，直接给他找了一个台阶：“你还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康瑞城沉着脸半晌才说：“穆司爵告诉我，你答应跟他结婚。”

        “你纠结的是这个？”许佑宁突兀的笑了笑，好像康瑞城闹了一个多大的笑话，“穆司爵告诉我，你才是杀害我外婆的凶手，我差点就信了，暂时答应跟她结婚，这叫缓兵之计，懂吗？”

        康瑞城神色中的阴沉一下子消失殆尽，突然笑出声来。

        许佑宁一脸不解：“你笑什么？”

        “我也跟穆司爵说，你答应跟他结婚只是缓兵之计。”康瑞城心情很好的样子，“你也这么跟穆司爵说的话，他会不会气坏？”

        许佑宁突然想起来，她这么跟穆司爵说的时候，穆司爵确实很生气的样子，模样就像要生吞活剥了他。

        穆司爵大概是觉得，她和康瑞城太过于默契了吧。

        这样也好，穆司爵对她的误会越深，康瑞城就越会相信她。

        她主动问起康瑞城是不是杀害她外婆真正的凶手，也是一样的道理。

        穆司爵在电话里告诉康瑞城，他已经告诉许佑宁，康瑞城才是杀害许奶奶的凶手了。

        可是，康瑞城无法确定，许佑宁相信了没有。

        回来后，在康瑞城提起这件事之前，许佑宁先表现出愤怒的样子，质问康瑞城这是不是真的。

        这样一来，等于间接告诉康瑞城，她并没有完全相信穆司爵的话。

        最重要的是，提问的人从康瑞城变成了她，她掌握了主动权，康瑞城只能着急忙慌的回答她的问题。

        现在看来，她是成功了，至少康瑞城不再试探她。

        许佑宁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穆司爵有没有被气坏，我一点都不关心，我只知道，我逃出来了！”

        康瑞城眸底的笑意蔓延到嘴角。

        这才是许佑宁的行事风格。

        他熟悉器重的那个许佑宁，又回来了。

        许佑宁看了看时间，示意康瑞城：“走吧。”

        她的样子，不像要回康家老宅。

        康瑞城不由得疑惑：“你要去哪里？”

        “带我去找刘医生。”许佑宁说，“我这么说，你肯定还没有完全相信吧，既然这样，我们去找刘医生对质。”

        康瑞城没想到许佑宁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没错，他的确还没有完全信任许佑宁。

        虽然许佑宁回来了，所有事情也都解释得过去。可是，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没有疑点了，也没有人能证明许佑宁说的是实话。

        万一，许佑宁其是相信了穆司爵的话，已经认定他才是凶手，她是回来救唐玉兰并且复仇的呢？

        他一个疏忽，许佑宁就会要了她的命。

        可是，许佑宁居然主动提出要去找刘医生。

        她这么有底气，是因为她说的是事实，还是因为她巧妙地隐瞒了什么，根本不会露馅？

        “康瑞城，我不管你现在还有什么疑问，但是，我不喜欢别人怀疑我。”许佑宁说，“走吧，去找刘医生，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话了。”

        康瑞城答应下来：“好。”

        自从替许佑宁做完检查后，刘医生就被康瑞城软禁起来，在外环的一处公寓里。

        开车过去，路上需要花40分钟的时间。

        可是，对许佑宁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

        下车后，康瑞城直接带着许佑宁上楼去找刘医生。

        刘医生看见许佑宁，意外了一下：“许小姐，你的情况有变化吗？”

        许佑宁的情况有变化。

        私人医院曾经检查出她的孩子很健康，可是，这样的惊喜就像昙花一现，今天一早，她的孩子又被检查出没有生命迹象了，就和刘医生一开始的检查结果一样。

        许佑宁猜，她的孩子其实还活着，只是被血块影响了检查结果。

        她所有的猜测，都需要专业医生来做出一个正确的判断。

        可是，康瑞城就在旁边，她不能把这些说出来。

        许佑宁只是说：“刘医生，把我真实的检查结果告诉康先生吧，我已经不介意别人知道了。”

        刘医生看了康瑞城一眼，对上他冷沉阴戾的目光，忙忙说：“康先生，发现怀孕一个星期后，许小姐回医院做检查，她的胎儿……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还有我不能做引产手术，否则会影响我脑内血块的事情，也一起告诉康先生吧。”

        这句话，许佑宁说得十分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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