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
"瞪。""登蹬。"
寂静的长廊里,高定皮鞋落地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如果仔细辨别,甚至还能听到一点隐约的回响。
直到这声音夏然而止。
冷翡玉抬起头,目光从散落的发丝间穿过,望向站到身前的男人。
贺彰明太高了。
从她蹲地的低矮视角望去, 居然只能看到他的胸膛。
但即便看不见他的脸,冷翡玉也能想象出,此时贺彰明会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俯视于她。得意、蔑视、高高在上。
她冷笑一声。
垂眸,再次低头,把脸埋进膝盖里。
真讨厌啊。
真讨厌向这个男人一次次妥协的感觉。
但是为了阿河……
阿冽…….真的会喜欢这混账吗?
即便已经做出了决定,但临到头来,冷翡玉依然克制不住的涌起对贺彰明的厌恶之情。以至于,这种厌恶直接影响到了她的心情,让她的想法再一次有了动摇。
除了一张还算不错的脸,和有权有势的地位外。贺彰明毫无优点,性格更是恶劣至极。
这样的人,真的能获得荀冽的青睐吗?真的能给荀浏幸福的未来吗?
可是,能让萧白认定贺彰明对荀冽而言"非常重要"。
那么她一定是青眼看到了什么,才会产生这样的判断,认定荀冽对贺彰明,一定不只是普通的喜欢。
重要?贺彰明哪里重要?就凭他是孩子他爹?
而且,既然重要的话,自己也曾试探过荀冽的心意,当时的他……为什么不清清楚楚的说出来呢?
不仅没有说,而且还那么坚定的决定逃跑..…
冷翡玉脑中的思绪纷纷杂杂,,缠绕在一起,不得开解。眼前闪过各种各样的画面。
刻意误导自己与荀冽关系亲密时, 贺彰明焦躁愤怒,却仍然保持克制的模样。在医院看到一对孕中的恩爱夫夫时,荀冽沉默而抗拒的低眸。
机场离别,欲言又止,刻意回避话题的荀冽。
冷翡玉闭上眼睛,手一松,手机"哐"的一下砸在地板上。
妒忌又痛苦的揪住头发,把原本打理的柔顺光泽的大长卷发弄的凌乱又蓬松。
任承十分小心的瞅一眼贺彰明。
然后很殷勤的帮冷翡玉捡起手机,还试探性的怕了拍冷翡玉的后背∶"冷小姐,您没事吧?是不舒服吗?"
冷翡玉耙着脑袋,摇了下头。
任承眨眼∶"呃……那我扶您起来,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嘛。"说着,他就非常绅士的扶住了冷翡玉手臂,用力一带,把她给拉了起来。
贺彰明冷眼睨着。
虽然没有阻止,但面色冷淡,一言不发。
性格使然,他对女人也好、对弱者也好,都没有什么同理心。零关心的外人,在他面前无论表现的多么凄惨,依旧只能收获零关心。
贺彰明20出头,还些许稚嫩的时候,曾经有破产者闯入办公室,先痛哭流涕求贺彰明高抬贵手,无果后又在贺家金融的的顶层闹着跳楼,民警消防心理辅导师围了一圈,为以自己生命为代价威胁贺彰明的破产者浪费了一下午时间。
贺彰明却—直无动于衷,唯一的表态就是要下属连夜安排建筑设计师重新改造大厦,填补漏洞,朴绝以后再出现闹事者在贺家金融大厦跳楼威胁的可能。
此事以破产者被"成功救下"而告终,让贺家金融避免了一次负面新闻。
但贺彰明冷血无情的恶魔名头,却是随着破产者的胡言乱语,传遍了圈内,连贺綦都因此不满,认为自己的儿子毫无仁爱与善良。
名声坏了,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在贺彰明面前装傻卖惨。因为卖到最后,你会发现,不仅得不到好处,而且还会变得真的很惨。
幸而此时的冷翡玉,并非故意装傻卖惨。
任承瞧着她并不打算闹事,征询的看向贺彰明。"前面有个会议室,不如先去那边休息一下吧。"
贺彰明瞥他一眼,没说什么,直接大步走进会议室。
随便拉开把椅子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被任承扶进来的冷翡玉。
冷翡玉坐下,任承又殷勤的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
她喝了半杯温水,混乱的心情稍微镇定了些,抬起头看向贺彰明。
视线对上,两人都是一怔。
贺彰明略感吃惊,是因为冷翡玉从眼眸到眼尾,从鼻尖到唇瓣,都染上了一片淡淡的绯红。很明显是情绪激动,崩溃到无声无息的哭了一场。
冷翡玉却是惊愕于贺彰明此刻可怖的容颜。
除了峰眉凤眸,依旧黑的浓郁外,其他一切都是苍白病态的。眼下还有两片青紫的阴影,一看就是熬夜熬出了黑眼圈。
可偏偏,他的神情与姿态都透着冷漠、倨傲,
一双点漆的瞳仁,更是流光四溢,炯炯有神,完全和"生病"两个字搭不上边。
冷翡玉皱眉,本能感觉到不对。
再次仔细打量贺彰明的脸,审视的目光从他肌肤上扫过,连最细微的皱纹都不放过。
两人隔着办公桌的一角,距离不算近,却也不算远。
很快,冷翡玉就在贺彰明脸上看到了确切的化妆痕迹,并且以她n年美妆经验,甚至能肯定,给贺彰明上妆的人肯定是大师级化妆师。
不然绝不可能把这张轮廓清晰,英俊硬朗的混血浓颜,一点违和感都没有的整成足以激发母性的病弱小白花。
冷翡玉∶".."
心底翻腾的各种黑暗情绪被无语给冻结,目光在以假乱真的黑眼圈上流连∶"谁给你化的妆?"
贺彰明挑了下眉,用一张病弱的脸做出了一个非常讨人嫌的倨傲表情。"有话直说,我的时间很紧张。"
短短一句话,就轻轻松松的再次激起了冷翡玉冻结的愤怒与嫉妒。
她咬咬牙,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恶意满满的话∶"贺彰明,如果不是看在阿冽的份上……明天就是你的死期!"
贺彰明扯扯嘴角,漠不关心的"哦"了一声。说着,直接起身。
冷翡玉见他要走,愤怒道∶ "事关阿冽,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贺彰明脚步--顿。
原本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的俊脸,明显的沉了下来。
"我不在乎?"
嗓音低沉重复一遍。
忽然冷笑一声∶"是我不在乎,还是你不在乎?"
他上前一步,凤眸紧盯冷翡玉,冷漠的表情匍一裂开,就露出要杀人的凶戾。
"明知道荀冽怀孕了,你还是挑唆他离开这里,就不怕他一个人孤身在外,遇到什么危险吗?"
冷翡玉面色一变,失声道∶ "你知道了?"
贺彰明又是一声冷笑,声音低的直击心脏。"怎么,难道我很像个傻子吗?"
前前后后,为了荀冽一直压抑的怒火终于再此时爆发出来,他愤怒的抬起了手臂。冷翡玉下意识闭上眼睛,害怕的往后一缩。
可下一秒,贺彰明的拳头却是落在了会议桌上,发出一声沉闷又巨大的声响。
会议桌是实木打造的,坚硬程度不言而喻,贺彰明的掌指关节很快变红、渗血。
但他却浑然不觉,怒视冷翡玉沉声道∶"怕?你怕什么?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会打女人的人?还是说,你也知道你在荀冽和我之间搅混水的举动令人厌恶,心虚了?"
冷翡玉紧闭的眼睫,颤动着缓缓睁开。再次看向贺彰明的眼神,变得恐惧又疯狂。
她咬着唇,狠狠道∶"你不是?贺彰明,你这个变态,你难道没有囚禁阿冽?难道没有对他用那些荒银无耻的道具?贺修明告诉我,他查到了你们联合办公的两周里,你定的那间总统套房里的浴巾牙具基本没有使用痕迹,倒是阿冽房间里,每天都会消耗两人量的用品——你倒是说说,你故意用合作项目刁难、捆绑中寰资本,威胁阿冽一直留在你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通话喊下来,声音又尖又快,再没了素日冷淡疏离的仙冷模样。
说到后来,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开始"哐哐"狂砸会议桌,蓬松凌乱的卷发飞舞着,活脱脱一个发疯的复仇女神。
门外的任承听到了动静,担心的伸进半个脑袋进来查看情况。听了一两句嘶喊,吓得赶紧重新关上门,守在门口不安的来回踱步。
会议室里气得眼都红了的俊男美女压根没注意到这茬,虎视眈眈的对峙着,企图用目光杀死对方。
贺彰明的耳膜被冷翡玉尖锐的控诉刺的生疼,却依然清晰的听清楚了她的话。
被人冤枉的委屈和只有我知晓的得意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酸爽快感。在愈来愈强烈的多巴胺刺激下,他也彻底的抛弃了理智,嘴唇一翘,诡异又亢奋的抛出真相∶
"囚禁?道具?冷翡玉,我看你才是变态吧?我早就说过,我和荀冽之间,一直都是你情我愿,从来不存在谁强迫谁!"
冷翡玉猛地抬头,星眸燃烧着熊能怒火∶
"我在成人礼后的第二天,就在阿冽脖子上看到一圈红痕,贺彰明,你敢说那不是你弄的?"
不用更多提示,贺彰明瞬间就明白冷翡玉说的是哪一天。
嘴唇翘起的弧度又加大了几分,低沉嗓音裹挟着愉悦∶"不错,是我弄的,可惜那不是什么道具,只是荀冽自己的领带而已。"
冷翡玉恶狠狠的瞪着他。
贺彰明凤眸一-垂。
想起那天自己明明带着戾气质问荀冽,却反过来被荀冽勾引的魂不守舍,忍不住溢出一声低笑。
笑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和冷翡玉争持。毫不犹豫的发出会心—击。
"而且,就在荀冽给你上药之后,我们就在隔壁"我们的宝宝,也是在那一天,就有了的。"
冷翡玉倒吸了口冷气。
眼中怒火褪却,取而代之的,是惊悚又荒谬的震惊之色。
贺彰明见了,眯着凤眸舔了舔嘴角。
似乎是把她脸上的不可置信当成美食吃下腹中,意犹未尽的回味一番。
感觉还不太满足,于是又勾着唇,冷笑补充∶"冷翡玉,我还要谢谢你。"
"从某种意义上说,你还是给我们牵线搭桥的媒人。"
顿了顿,他瞅着面露崩溃的冷翡玉,歪了歪下巴。
"啊,对了。"
"你明明是我的养妹,但荀沙……也说你是他妹妹。"
微微皱眉,衬得一张高超化妆技巧下显得苍白病弱的俊脸,平添了一种不胜凉风的楚楚旖姿。连语气,也是浑然天成的柔弱白莲。
"那么冷翡玉。"
"你到底是我们的小姑子,还是小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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