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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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蔺雨潇真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琴女却不是这么觉得,日日给蔺雨潇把脉,琴女看样子比蔺雨潇还小上几岁,但小小姑娘,不知道去哪学了一身本领,弹得一手好琴,待人贴心,还会些岐黄之术。蔺雨潇时常替琴女感到惋惜,琴女这般女子,若是生在好一点的人家,也该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该随心所欲,肆意的活着,待到适龄,再择一良人,相守一生。
她并没有说妓楼不好的意思,只是,这些天,琴女也会扶着蔺雨潇去廊上透透气,不免又看见那夜的荒唐景色重演,蔺雨潇倒是想再下去救人,可左边一个溪娘按住她的肩膀,右边一个琴女挽住她的胳膊,硬生生的迫使她在原地看完了那场淫靡的闹剧。
见得多了,那群姑娘也的确没有展现出半分不愿的模样,蔺雨潇不用溪娘与琴女阻止,也不会下去胡闹了。
并不是指蔺雨潇认为前几日与溪娘相争承认自己错了,蔺雨潇觉得,如若在下面受欺负的是琴女,琴女哪怕不反抗,也一定是心中不情愿的,所以,蔺雨潇便还是会去胡闹,将琴女带出是非之地。
只是,这便是蔺雨潇替琴女难过的点了,因为一路走来,包括那次青楼打斗,蔺雨潇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那么强,对方若是愿意与她单打独斗便罢了,但他们总是成群结队围殴蔺雨潇,蔺雨潇本就武艺不精,自然是吃力的,琴女迟早还会被送下去,她能带走琴女一次,那下一次呢?蔺雨潇不强,没有能力次次护住琴女。是以,琴女越是对蔺雨潇无微不至,蔺雨潇心中便越是过意不去。
她正想着,一股腥苦味蔓延鼻尖 ,琴女又端了一碗浓稠的药到蔺雨潇嘴边了。
琴女笑着指了指药又指了指蔺雨潇再打了个手势收尾,相处这么久,蔺雨潇大概也看懂了点琴女的手势,试探道:“又要喝药?不必了吧,我已经行动自如,伤痊愈得差不多了,我腿也不瘸了,多亏了琴女姑娘妙手回春,还有,我脑袋一点都不疼了,真的,不信你敲两下。”
蔺雨潇说得语无伦次,像是要证明,站起了身,围着琴女转了个圈,又蹦了好几下。琴女就这么看着,仍是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看琴女不为所动,蔺雨潇心想:好吧。便接过了药碗,一口灌进喉咙里之后,道:“最后一碗昂,我真的好了,再来我恐怕下辈子都还不清欠楼里的钱了。
琴女笑着点头。
今日脉把过之后,琴女也没有再摇头晃脑的,看样子蔺雨潇的确好得差不多了。
至少蔺雨潇能趁着琴女去厨房备饭的间隙偷跑出门了,白日里楼中十分安静,但那安静就好像楼中无生人气息,只有夜晚,那些姑娘才会嬉笑着出没,或在早晨也能偶尔看见。
好了伤疤忘了疼,于是蔺雨潇便背着手,晃晃悠悠的下了楼,要出妓楼上街去了。
只是,还未踏出门口,楼中忽传来曲声,蔺雨潇站住,凝神听了片刻,便知那不是琴女所奏。
按理说,蔺雨潇见得最多的人便是琴女与溪娘,可此刻一个在厨房忙活,一个看着就不像精通音律的人,而楼中的其余姑娘,按溪娘说过的话讲,此刻正是那些姑娘的休息时间。
而这曲声悠扬动人,倒令人安心,奏曲之人,实在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既没有惊扰那些休息的姑娘,溪娘也没有站出来找奏曲之人,这曲声,应当是被默认的存在。
在找奏曲之人与上街探查那日有人对她下手之间,蔺雨潇还是踏出了门。
毕竟奏曲者与她无干,可对她下手之人,却得追究追究了,来京路上,那些人屡次对她动手,不知与街上那人是不是一路的。
若是一路的,事情便没有那么复杂,可若是两波人,本就毫无头绪,这件事情,便更无从下手了。
蔺雨潇没注意到,待她离去后,楼中的曲声便也停了。
不多时,一女子从梁后走出,女子身后跟了一长相娇俏水灵的姑娘。
不正是那溪娘与琴女么?
今日大街上格外沉闷,乌云密布,却不见雨落,估计百姓们正是看着天气不好不愿出门,如此,街上的吆喝声都比寻常低了不少。
蔺雨潇先是凭着记忆找到了开胭脂铺的地方,不过,到那时,人已经傻眼了,此地哪还有什么胭脂铺,只剩下一辆破板车。
她怀疑自己记错了路,便拉住隔壁摊摊主,陪着笑问道:“大伯,您这旁边原先可是卖胭脂的?”
那大伯道:“是呀,不过,前阵子,那胭脂铺老板娘走了大运,挣了一大笔钱,如今的京内不适合过日子咯,她早回家乡了。”
其实在看到老伯那刻起,蔺雨潇就知道没走错路,上次来,她也依稀记得胭脂铺旁边还有间卖锁的铺子,守着铺子的正是个大伯。
但怎会,如此之巧。
扑了个空,蔺雨潇只好原路返回,可到了妓楼门口,听见有三两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蔺雨潇便收回了腿,不动声色的向那几人靠去。
“我就知道这妓楼也是归他们管的,你看多少人横死家中,就她们妓楼没事。”
“从前我还不敢说,现在,事都出到身边来了,指不定下一个就是我了,别劝我慎言,干脆一吐为快,兄台说得对,京内定是官妓勾结,依我看啊,那些个妓女就是那贼人的眼目。”
“此话有理,唉,如今弄得人心惶惶,在这活不下去,逃也不能逃。”
有年轻人混在其中,不理解这些人说的话,问道:“如何生不下去,又如何逃不走?”
这些人闻言看了看年轻人,见年轻人衣着虽不说华贵,但也得体,又因年轻人长得不错,竟像是哪家的小公子。
于是,年轻人挨了好几记白眼,但好歹得了回应:“你定是被家中人庇佑着吧,既如此,就在家中好好待着,如今出街,一个不提防就落得个杀身之祸,我们倒是想逃,可办不到出关文书,那文书非光有钱财可得,若不是权贵,那可得一辈子待在此地了。”
年轻人却道:“不对。”
那些人问:“如何不对?”
年轻人道:“我先一问,入关文书是否与出关文书同样难得?”
年轻人又挨了几个白眼,那些人道:“自是如此,你怕是就在京内出生的吧,对这些毫无知解,莫是家境不错?”
“不。”年轻人道:“因为入关文书同样难得,所以你们先前说的话不对。”
“如何不对?“那些人问道,注意力又被引回了这个话题上。
年轻人道:“因为京中涌入大量的乞儿,若如今京中处境真有你们说得那么困难,我想,守门将那里,一定会把控得更严,若是连富商都无法轻易出入的话,那乞儿又是如何,莫要说是乞儿们推推搡搡进来的,诸位信吗?”
最后一问将那些人问到了,沉默了一会,反过来问年轻人:“那你说京中出现了大批乞儿,又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
说实话,她只顾着反驳那些人说得不对的地方,其余的点,她一概不知。
那些人又道:“你倒是说啊,怎么一回事?”
年轻人打着哈哈企图糊弄过去,结果挨了那些人的白眼后,坦白答道:
“哈哈哈,诸位不必较真,方才我都是胡言乱语的。”
在那些人又要甩白眼过来之前,年轻人赶忙转移话题:“我方才听诸位说起妓楼,你们又是如何判定其官妓勾结的呢?”
那些人果然说起这件事更来劲,来不及向年轻人翻白眼,就已经开始讨论了起来:
“据说,前些天,有几个壮年人站在街边听曲,听什么曲?自然是妓楼里弹奏的曲,说来奇怪,从前妓楼白日里鲜少流出曲声,在白日,它几乎是一座……无人空楼,里面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倒不是我夸大其词,你若见过夜间妓楼的热闹样,就不会当我乱说了。”
“扯远了,重点还是那几个壮汉,其中一人听出了奏曲者正是那妓楼中琴技最为高超的琴女,那人曾在琴女幼时便与琴女快活过……”
“等等!”那人说着,便被年轻人打断了,那人瞪了一眼年轻人,显然被打断滔滔不绝的表达欲令他十分不满,但年轻人的关注点都在琴女身上,忽然了那人的眼神,她不可置信的问那人:“等等,你是说,琴女幼时与……”
还好那些人对琴女也是很感兴趣的,于是话题弯弯绕绕,竟拐到了琴女身上,那人年纪不小了,对这些陈年旧事知道的也不少,有人想听,他便讲了起来:
“这琴女也是个可怜人,她父亲原本……”说到这里,那人忽降低了声量,左右看了两眼,才继续道:“她父亲原本是蔺朝的一个文官,已经爬到了能面圣的位置,朝政被推翻后,朝中大臣降者继续为官,抗者杀。”
“琴女的父亲便是难得的忠明,看着昔日同僚一个个对着反贼下跪,他指着朝中反贼与叛徒大骂一通,便撞死在了殿前。”
“原本呢,赶上大赦,那上位的反贼麾下本就人心不齐,他也只是将琴女父亲的尸体剁碎了喂狗,并不再追责其家眷。”
年轻人听着心一揪一揪的,那反贼她是亲眼见过的,只是,那时反贼并未对她动手,她也没瞧见反贼的其他手段。
可,可将已死之人再剁碎去喂狗,连具全身都不留,想来,是对其说得那番话多么恨之入骨了,恨有之,恐怕更甚的是杀鸡儆猴之意,而后再装作一副仁慈君主的模样,赦免其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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