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约见面的地方，是在后山，程苒裹着厚厚的衣服，张口哈气，白雾腾起。

  她把手里的红色袋子给陆强，“数数，这儿有五万。”

  陆强眉头紧蹙，看着她。

  程苒：“我要你帮我办件事。”

  陆强：“不好意思啊，我改良了，不干坏事了。”

  陆强转身要走，被程苒唤住，她深吸一口气，从后边快步走到他面前，“陆强，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不是要到娶媳妇的年纪了吗，这钱你拿着吧。”

  程苒把钱塞到他手里，“不是要你干坏事，你知道这儿哪有仓库吗？我想租一个仓库。”

  “你租仓库干什么？”

  程苒眼低垂下来，没说方嘉菱的事情，只说她有用。

  “你帮我去租一个仓库。”

  “行。”陆强掂了掂手里的钱，从里面拿出一叠还给程苒，“租仓库用不了这么多钱。”

  ……

  程苒在家里忐忑等着一天，终于在初四这天等到陆强带回来的消息，仓库租好了，要过去看吗？

  程苒说好，坐上陆强的摩托车，尘土飞扬，怕飞沙进眼，陆强中途停下，把唯一的头盔给她戴上，一踩油门，半个小时后，到了地方。

  “喏，进去看看吧。”陆强把车停好，长腿迈下车，在前面领着程苒走了进去。

  “这儿是个废弃的厂房，挂了几年都没人租，那老板一听我要租，脸都笑烂了，他肯定在想哪儿来的大傻逼。”

  程苒充耳不闻，看着空旷的厂房酝酿着该怎么实施她的计划。

  “你到底租来干什么？”陆强问，“你要创业？不读书了？”

  程苒摇头，“我现在还不知道。”

  “……”陆强觑了她一眼，“程苒，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程苒也不争辩，转身出去，被身后的陆强叫住，“喂，你不看了？”

  “嗯，不看了。”

  陆强：“……”

  初四，程苒答应过盛诀要回去，因为方嘉菱的事情，她心里有块大石头一直压着，喘不过气来。盛诀听到她说不回去，罕见地没生气，平静地说好。

  越正常，心里就越不安，她在电话里解释，有事情耽搁了，不是故意不回来的。

  盛诀轻轻笑起来，“理解的。”

  挂完电话，程苒想，她宁愿盛诀说她两句，也不愿意看到他如此冷静淡定的一面。

  她想回去陪他，这边速战速决，她拨通了方嘉菱的电话，约她在厂房见面。

  方嘉菱问她，“你的钱凑齐了吗？”

  “凑齐了。”

  “盛怀宴对你还挺好。”

  初五这天，程苒精心打扮了一番，早早来到了厂房等着方嘉菱过来，她想了很多，谁也不能威胁她。

  高跟鞋的声音传来，程苒回过头，又看见了那一张让她厌恶的嘴脸。

  不过，很快就会看不见了。

  方嘉菱眉一皱，捂住口鼻，嫌弃道：“怎么约在这个鬼地方，味道难闻死了。”

  “难闻？”程苒笑起来，一步一步慢慢朝她走过来，“你知道什么味道最难闻吗？”

  “让我来告诉你，你孕育我的羊水最难闻，让我恶心，呕吐！你为什么要生下我？生下我为什么要遗弃我？遗弃我了为啥还要阴魂不散？啊？”

  每说一句，心就刺痛一分，心绞着痛，她紧紧捂住胸口，试图缓解这种痛苦，可是无济于事，泪水不受控制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程苒红着眼，咬牙怒视着方嘉菱，“方嘉菱，你真该死啊！”

  她步步紧逼，眸子里全是坚定，“只要你不出现，我今天就和盛诀在一起了，都怪你。既然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方嘉菱被程苒的话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两步，“你……你想干什么？”

  “你想要钱是吗？有我在，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程苒掏出刀出来，冷光折射出她阴恻恻的笑意。

  方嘉菱吓得一哆嗦，脚步不自觉往后退，一脸惊恐地看着程苒，“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本来想准备一把火烧了这儿，跟你同归于尽的，过后，我一想，你有什么资格？该死的人是你，不是我！”

  程苒举着刀，吹了吹，“我那个禽兽不如的养父还关在监狱里呢，不妨我也送你进去，他一个人多孤单啊，有个伴儿多好。”

  “程苒！”方嘉菱往后退，惊吓过度，她脚下不稳，狼狈地摔在了地上，顾不上手上是否有擦伤，抬眼去看程苒。

  尖锐的刀猛地向她刺过来，她瞳孔放大，失声尖叫。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发生，方嘉菱把眼睛睁开，就看见程苒半蹲在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怕我杀了你啊？”

  说完，程苒把刀扔在地上，清脆的声响引得方嘉菱的身子颤抖了下。

  “杀你，脏了我的手。”程苒站起来，在偌大的厂区走了一圈，回到方嘉菱身边，看见那把刀不见了，她浑不在意，跟方嘉菱说，“我想到一个好玩的，玩不玩？”

  方嘉菱颤颤巍巍站起来，理了理头发，瞥了她一眼，“玩什么？”

  “我们来比赛，谁先跑到那头，”程苒指了个方向，“就那块墙壁那边，谁先跑到，就答应谁一个条件。”

  “为了公平起见，我把鞋子脱了。”程苒把帆布鞋脱了，袜子也脱了，偏头去看方嘉菱，“怎么样？比不比？”

  方嘉菱：“比吧。”

  比赛开始，方嘉菱卯足了劲儿往前冲，程苒跟在她后面慢悠悠地像散步。

  “我先到的。”方嘉菱弯下腰气喘吁吁，看见程苒到了，她才抬头，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先到了，不要耍赖，你说的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的。”

  程苒嗯了声，“你赢了，条件你提。”

  “我要钱，要很多很多钱。”

  “你还真的是执迷不悟啊，都跟你说了，钱一分没有，命倒是有一条，你喜欢就拿去吧。”程苒以为她会说出放她离开，或者是其他要求，没想到这女人眼里只有钱。

  “程苒，你不讲信用，你这个骗子。”方嘉菱大怒，胸腔上下起伏。

  “你真信我不会杀了你？”

  程苒挑眉，“无所谓，本来就是被你遗弃的，这条命，你想要，你随时可以拿去。钱我是一分都不会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方嘉菱跟突然犯了失心疯一样，嘴里嚷着：“我要钱，给我钱，我要好多好多钱。”

  “没有钱，一分都没有，方嘉菱，你别白日做梦了，就算把钱扔了，烧了都不会给你！”

  泛冷光的刀终于得见天日，方嘉菱气急之下，握着刀就要朝程苒砍过去，程苒躲闪不及，伸出手来阻挡。

  方嘉菱下了狠劲，牙龈咬的紧紧的，“你这个贱人，烂人，我今天非要砍了你不可。”

  血液顺着手臂淌下来，程苒眼里一片刺红。

  最后一刻，她想见见盛诀。

  “苒苒！”

  突然的一声轻唤，程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嘭——

  方嘉菱被踢倒在地。

  “找死！”

  盛诀快速跑上前查看程苒的伤势，血流不止，他怎么捂都捂不住，鲜血一直在涌出。

  他把衣服脱下来，缠了一圈包住她的手，他将程苒紧紧抱在怀里，轻声说道：“苒苒，对不起，我来晚了。”

  程苒眼神怔怔，“你……你怎么会来？”

  盛诀没有回答，眼里全是戾气，快要把他吞噬了。

  他抬起头，冰冷的目光射向倒在地上的方嘉菱，“敢伤害我的人，就要考虑承担后果。”

  “盛诀，你不要去。”程苒拉住他的手，摇摇头，“不要去，好不好？”

  盛诀扶住她的肩膀，“苒苒，不要怕  ，有我在。”

  “不要！”程苒拦住他面前，摇摇头，“盛诀，不行的。”

  趁着他们争执，方嘉菱捡起地上的刀，猛地朝程苒的背上刺去。

  一个翻转，盛诀牢牢地把程苒护在怀里，他闷哼一声，替程苒抗下了这一刀。

  程苒摸到温热的血，脑袋发懵，汹涌的怒意快要把她燃烧了，她慢慢把盛诀扶下，“盛诀，你有没有事？”

  他肯定痛死了。

  都怪她，她太软弱。她再也顾忌不上其他的了，捡过那把刀，对准瑟瑟发抖的方嘉菱，刺了下去。

  全是血，全是血。

  “苒苒，不要怕，”盛诀虚弱一笑，“把刀给我。”

  “……”

  “乖，听话，去把刀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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