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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语


  泱泱回来后挤进季暖的房间,  趴在她床上一面写文一面和她闲聊。

  “你是不是不开心啊?”泱泱直截了当问。

  季暖把行李整好,恍惚了好一会,脑子里还在想傅斯朗的话,  听到泱泱的问话,急忙摇手,“怎么会。”

  泱泱坐好,  看着她的背影说:“小暖,你有事就和我说,我可能帮不上忙,但是我能给出歪主意啊。”

  被她逗笑,  季暖说:“你也知道是歪主意啊。”

  泱泱冷傲一哼,  “就算我是毫无用处的朋友,但我的心装的都是你。”

  季暖拉开窗帘,  五月的旭阳照进屋子,村里的风携带着一缕清香扑面而来,  人清醒不少。

  她忽略情感上的苦恼,和泱泱说了最近写作的事情。

  季暖:“我打算接王哥的脚本。”

  泱泱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我的宝,你想通啦?要往富婆的路继续前进啦?”

  季暖说:“不还有王哥在吗,应该不是问题。”

  泱泱恍然大悟,  “是哦,  他们的神仙爱情都成了圈内年度爱情盘点常驻了。”

  接着她又问:“如果接脚本,那你的新文呢?”

  季暖靠在窗沿,望着远处绿油油的田野,  迟疑片刻说:“暂时不写了。”

  “啊?”泱泱面露难色。

  季暖坦诚说:“我脑子里想不到任何的故事,  我试着设计了几个案子,  我感觉索然无味。”

  这也是季暖害怕的。

  她的灵感似乎枯竭了,  空无一物。

  而且读者对下一本书的期待值很高,她就更不敢下笔了。

  泱泱能理解季暖所处于的阶段。

  如果一本一本稳扎稳打写上去,或许季暖能有个适应期。

  上一本让她大火,一时之间大家对她的关注度太高,无意之间也给了她压力。

  泱泱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肩膀,“浮阳大大,就算你下一本无人问津,还有我呢!大不了我养着你!”

  季暖不以为意,故作嫌弃的拍开她的手,说:“去年第三本书卖了影视版权,拿了七位数的版权费,暂时不用你养着。”

  泱泱:“……”

  是她的错。

  妄想给一个富婆幸福。

  是她闹了笑话。

  季暖倩笑,“好啦,开玩笑的,虽然我不缺钱,但我喜欢蹭饭。”

  泱泱回到床边,拿起电脑,开始敲键盘,“我还是收拾收拾住到你家,让你养我吧。”

  泱泱写文之后,季暖把空间让出来,去屋顶给陈青玙打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泱泱和魏可晋就出发去太姥姥家。

  泱泱是从季暖的床上醒来的,不情不愿地收拾东西。

  季暖也替她整理送给太姥姥的礼品,泱泱说他们大概晚上才能回来,等到她回来她们马上去附近的旅游景点玩。

  估计是昨天她情绪比较低落,泱泱误会她和不太熟的人一块出门不自在,所以才赶着说离开。

  季暖解释也没用,自从有一天她把自己的身体情况和泱泱说之后,她就成了瓷娃娃一般的存在,泱泱就差给她贴身伺候了。

  送走超爱对她嘘寒问暖的泱泱,季暖在早上十点离开了民宿。

  心里对昨天和傅斯朗单独处在一间屋子有点怵。

  怕还会发生类似尴尬的事情,所以打算在附近游玩。

  和民宿的老板打听到十公里外有一个景区,在那边可以看到云海。

  季暖搭车过去的。

  在村里搭车并没有城里那么方便。

  村头连一个候车的地方都没有,她今天把伞塞给了泱泱,只能用手挡着太阳。

  五月的太阳像个只能浅交的好友。

  偶尔站在阳光下,如沐春风般舒畅。

  久一点的话,便热辣得灼人,仿佛置身于七八暑月。

  她跟着出门的村民搭乘客运车,给售票员报了目的地,只花了十元。

  坐在隔壁的大娘听说她去景区玩,想要去看云海。

  大娘说:“这云海也就日出那会有,你现在去也就只能爬山了。”

  季暖听完整个人呆住,不确定问:“这会去看不到了吗?”

  大娘是本地人,最清楚不过,见小姑娘初来乍到便多说了几句,“是呀,而且那景区也不是什么出名的地,没什么好玩的,最多爬上去再下来,就没了。”

  季暖才发现了大问题。

  这三年她被泱泱照顾得太好,出门的攻略全是泱泱在做,以至于她连基本的常识都快没了。

  大中午,哪里有云海给她看啊。

  但想到回去,季暖立马摇头。

  回去意味着要面对傅斯朗,她绝对不能现在回去。

  等到泱泱他们回来,她再回去比较好。

  心里权衡一番,最后季暖决定就算去爬山,她也要去。

  等到了景区,这处人稀少,她直打退堂鼓。

  泱泱在微信问她在干嘛。

  季暖:【附近玩玩。】

  季暖:【照片】

  泱泱:【这处我看过,玩的东西不是很多,不过你去走走还是可以的!】

  季暖看完泱泱的信息,想要转身离开了。

  秉承着来都来了,那就走走的精神,她最后去售票处买了票。

  虽然是乡下的一个小景点,但各类设施不错。

  服务区应该是刚做不久,墙壁到凳子都是崭新的。

  给了季暖继续深入的动力。

  买了一把遮阳伞,她顺着修建好的石梯往山上走。

  中午的太阳毒辣,季暖走走停停,水壶都见底了,还没到山顶,压根没有心情拍照。

  到了半山腰有一个凉亭,正好没人,季暖去到下面躲阴。

  闷,热,又晒。

  各种糟心的情绪促使她打开微博小号写了一篇随记。

  短短一百字不到,通篇下来全是吐槽气候的不妙。

  删删减减,最后丢到存稿箱,没有发送。

  她不爱发朋友圈和微博,但偶尔会有诉说欲爆棚的时候,所以创建了微博小号。

  没有限制,想发什么就发什么。

  可能她写的多是常人都有的心情,还收获了五十多个粉丝。

  季暖歇了攀顶的念头,坐在石凳乘凉,感受最后的春风。

  进到五月中旬,初夏来临,再也没有和煦的风和阳了。

  为了给泱泱交差,她在附近拍下许多风景照,待到天边最后一抹落日余晖消逝才下了山。

  看不到云海,还能看落日啊。

  季暖安慰想。

  才到山脚,天气说变就变。

  倾盆大雨狂至,她撑着遮阳扇跑向服务站。

  跑到廊檐,衣服湿了一半,她里面只穿着一件针织吊带,不敢把轻薄的开衫脱下来,只能等到雨停再做打算。

  可雨越下越大,天似乎漏了洞,丝毫停歇的痕迹都没见有。

  她最后进到服务区和便利店的老板打听车次,想知道最近路过的车子是什么时候。

  老板说:“四点是最后一班过路车了,错过就要等明天了。”

  季暖恍如晴天霹雳,她也没预料到这次的出行这么不顺。

  也怪她自己没做好出游攻略。

  老板受雇看守景区和服务站,所以住在服务站里,车子前天被儿子开走了,季暖想租车都难。

  微信里的泱泱也碰到了突如其来的大雨,她抱歉说:【暖啊,今晚估计不能回去了,魏可晋他太姥姥家在深山,大雨出行不安全,我们可能明天才能回去了,抱歉啊!】

  季暖焦灼不安,但又不想让泱泱担心,她回复:【没事,你注意安全。】

  泱泱问她:【你呢?回来了?】

  犹豫了几秒,季暖说:【嗯,你别担心我了,你在长辈家少看手机。】

  泱泱没察觉不对劲:【好好好,我明天就回去!】

  季暖收起手机,站在窗户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阴郁,懊恼和唱衰的自责。

  假想着,但凡上点心,也不会造成这个局面。

  最后她靠在墙边,也不去想该怎么办。

  左右不能马上离开,着急也没用。

  带着顺其自然的心理,季暖坐在廊檐的木凳上看雨。

  服务站关了门,老板并没有发现坐在外面的她,回到了后面的小屋子。

  她的周遭陷入一片黑暗,她给手机开了低电量模式,就这么坐着,心难得地平静下来。

  当处在一个极度舒适的环境,季暖忘记了现在几点。

  只能感觉天越黑,雨势越大。

  蓦地。

  景区门口闪过一道手电筒的光,她回头警惕地看向那处。

  电筒在黑暗中晃动几次,最后落在她身上。

  季暖起了身,手放在包里,抓着手机。

  一旦发现来人不对劲,她就会采取行动。

  可她对着光,压根看不见对面人的容貌,不知道是不是附近的农民来了。

  她紧张得呼吸放缓,心里计算着冲到服务站后面的小屋子找老板大概会花费多少时间。

  光亮越靠近,她心跳越快。

  脑中的弦就要崩掉的时候,她看到了来人的容貌。

  怎么会是傅斯朗?!

  季暖怔在原地,脑子里闪过电视机失去信号时的那种一片雪花。

  脸上是难以置信。

  傅斯朗的表情说不上好,撑着伞黑着脸站在雨中,穿着黑衬衫,里面是一件白色的休闲长袖,肩头那处有几块地方的颜色比其他地方深,应该是不小心打湿了,手里拿着一只黑制的手电筒。

  他阔步走到屋檐下。

  收起伞,把电筒的光调暗。

  她宛如做错事的孩子,往后退了一步,靠到墙上。

  背后挨着东西,才有了几分安全感。

  “你是打算在这呆一晚?”傅斯朗沉声问。

  季暖闷闷嗯了声。

  她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搭乘最早的车子回去。

  还会比泱泱先到民宿,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傅斯朗电筒打在她身上,季暖绷紧身子。

  瞧见女人身上湿了的外套,傅斯朗说:“把外套脱了。”

  季暖抬头无辜瞪着双眼看他。

  傅斯朗说:“你是想明天先去医院?”

  季暖还在纠结,傅斯朗把手电筒黑了。

  一会儿后,黑暗里才传来季暖悉悉索索的动作声。

  紧接着男人玩笑的声音响起。

  傅斯朗笑说:“倒是和以前一样,非要关灯才放得开。”

  季暖后知后觉他是在戏弄她,有几分恼羞成怒,也不扭捏,脱掉了外套,单穿着针织吊带。

  对面传来衣衫摩擦的声音,接着他往她怀里塞了一件衣服。

  还带着他的体温。

  傅斯朗说:“穿在里面的,没湿。”

  想起他黑色休闲衬衫里确实穿了一件白色的打底,她顿了几秒,打算套上。

  傅斯朗又说:“把里面那件一起脱了。”

  她湿的外套确实渗透到了内搭,贴在她身上黏黏糊糊的,很不好受。

  借着黑暗,她深呼吸一口气,把针织吊带脱了,快速地穿上了他的衬衫,笼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但很舒服。

  感觉他的余温烫人,她的脸一点一点热了起来。

  季暖装着镇定地把衣服折叠好,收到随身的包包里,对他说了声谢谢。

  傅斯朗开了手电筒,在她脚边扫了扫,季暖抬手遮住眼睛,不能适应光亮。

  隐约能看到男人慵懒地抱手靠坐在木凳上,外穿地黑色衬衫扣好,挽起袖子,姿态随意。

  他问道:“季小姐除了谢谢不会说别的了吗?”

  季暖迟钝,懦懦说:“我……”

  她总不能说给他补偿吧。

  他哪会要啊……

  而她一次两次的沉默让傅斯朗忍无可忍,心口的烦躁全部倒出。

  他厉声问:“季暖你是哑巴吗?”

  季暖身子僵硬住,手不安地握在一起。

  第一次碰到生气的傅斯朗,她不知道怎么做,更不知道能说什么。

  愣愣地回了他。

  季暖:“不是……”

  他阔步走近她,季暖被他堵到角落无处可逃。

  身前的男人压迫感十足,拽着她的手蕴藏着无穷的力量,轻而易举地钳制住她。

  “不是哑巴不会解释吗?”傅斯朗冷声问她,“不是哑巴不知道打求救电话?”

  季暖语塞。

  她没想这么多。

  只是觉得没有给别人添麻烦,就不打算出声。

  而且,也不会有人在乎吧。

  她沉默着垂着头。

  找不到一个能让傅斯朗满意的答案。

  貌似现在的季暖说什么都会让他不满吧,季暖想。

  傅斯朗无奈叹气,放开她:“走吧。”

  承认他失态吓到了她。

  从魏可晋那里听到她独自去景区游玩,晚上早过了景区关门时间,她迟迟未归,外面的雨势变大,他便开车找了过来。

  看到她一个人在廊檐下躲雨,很平静,没有任何不耐,似乎并不着急。

  悬着的心见到她时放下了,又被她这副不以为意气到。

  -

  雨势太大,车子开得很慢。

  黑暗封闭的车间让季暖高度紧绷的精神得到缓解。

  其实,她一个人在荒郊野岭,心里是害怕的。

  没有表现是觉得害怕也没用,她粗心大意出游造成的后果,她要承担。

  是做过最坏的打算,但在看到傅斯朗时,她安心许多,也迫不及待从那样的境遇里逃脱。

  开车的傅斯朗伸手到暖气出风的地方探了探温度,往上调了一格。

  季暖把他的举动收入眼底。

  回想到昨天在他房间里发生的冲突。

  再见面的前任只有恶言相向吗?

  她不懂。

  但她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傅斯朗?

  找不到一个体面的答案。

  突然觉得她好糟糕。

  消极的情绪不能消化好。

  上一段恋情也无法整理好。

  三十分钟的车程,很快,也很慢。

  最后停在民宿的院子里,傅斯朗熄了火,在他开门下车前,季暖叫住了他。

  “傅斯朗。”季暖叫他。

  傅斯朗侧眸看她,等她下一句话。

  “我没想过和你再见面是恶言相向,或许是我当初处理分手的方式很糟糕才造成现在这样。”在他的注视下,季暖敛起目光继续说:“你……对我很好,没有给我留下很糟糕的印象。”

  心里过意不去他昨天自我迁怒的话,季暖说了真实的想法。

  傅斯朗静默看她,淡声问:“就这些?”

  季暖慌忙望他,又匆匆移开视线,不敢和他直视。

  傅斯朗:“和我见面后,你只想过这些?”

  重逢之后,他每往前一步,她便后退一步。

  他以为他们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而她却用逃避告诉他,他们之间是真的结束了。

  季暖:“我……”

  傅斯朗打断道:“季暖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

  “你躲了三年,我就让你躲了三年,我以为你需要的是时间,现在看来不是。”

  季暖手攥紧,努力不让呼吸的颤抖被听到。

  雨砸在玻璃窗上,微小的余音震得她心逐渐麻木变冷。

  他们就不该再遇到吧。

  就像现在的局面,只会给他留下一个糟糕的形象。

  和这样失败的人在一起过,他会怎么想。

  良久,季暖才说:“就像你看到的这样,这才是最真实的我,沉默不爱解释,沉浸在一个别人都难以理解甚至唾弃的自我世界里。分手之后我没想到会再遇见你,现在看来,我们……真的挺不合适的。”

  她看得到他们之间的差距,这样狼狈不堪的季暖,怎么能配得上如今璀璨耀眼的傅斯朗啊……

  季暖:“要是……”

  傅斯朗打断她:“可以了。”

  他看着她的双眼透着一丝猩红,“我没这样想过。”

  他知道她的下一句话是什么。

  就算在争吵,也不想听到她否认他们的曾经。

  更不想听到她否认现在的自己。

  傅斯朗打开门,“回去休息吧。”

  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季暖靠在凳子上,后悔差点口不择言伤害他,但坦诚的说出那句话,她竟然觉得轻松很多。

  现在的季暖确实很糟糕啊。

  是从前到现在都很糟糕。

  那会她是端着瞒着,害怕被看到,现在不过是把最糟糕的一面给他看到罢了。

  真实的季暖和傅斯朗有着天壤之别。

  当看到真实的季暖,傅斯朗也会逐渐厌恶,然后远离吧。

  -

  坐了良久,季暖活动僵硬的身子,回房间洗了澡。

  刚吹干头发,传来敲门声。

  她迟疑片刻,拉开房门。

  同样刚洗完澡的傅斯朗站在门口,慵懒的黑发上还滴着水。

  他递过手里的暖身的红糖姜茶,淡然说:“喝了再睡。”

  季暖心情微妙。

  还以为在车上闹得不愉快,他不会再和她搭话。

  接过那杯热气腾腾的暖茶,她轻声说了句谢谢。

  傅斯朗没有动身,季暖尴尬着,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而后,她又说:“车上说话的态度不好,你……别放心上。”

  今天他帮了她很多,确实是她态度过火了。

  跟前的女人过于小心,傅斯朗放轻了声音,带着几分妥协说了心里的想法。

  “我没有觉得我们的曾经很糟糕。”

  “和你见面之后,我也没想着和你争吵。”

  对她,还是狠不下心。

  见不得她妄自菲薄。

  季暖不解,她疑惑地看着他,水眸泛起一层薄雾,捉摸不透当前的一切。

  傅斯朗自嘲笑了笑,“季暖,你制定的游戏规则一点也不好玩。”

  她说分手不能问为什么,他就不问。

  她说不公开,他就不公开。

  “游戏规则?”季暖思绪空白。

  他往前走了一步,将她笼罩在阴影里。

  近在咫尺的距离,过于暧昧,下一秒会发生的事情令她心跳加快。

  只听到他一字一句说道:“是你先说的,让我做你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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