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十分心疼，轻抚着霍云朝的脸颊，温声说：“河堤没事，是陆长乐的阿爷突发恶疾来求救。医女已经把人救活了，没事了，相公安心睡吧。”

“唔……”

霍云朝听到最开始的“河堤没事”，他就放心睡下了，呼噜声再次响起来。

过去的五日，霍云朝为了尽可能减少水灾带来的人员和财产损失，他领着贾大等人到处跑，说服不肯迁移的老百姓，协助他们搬家，还要指挥灾民修建临时庇护所，提供所需的生活物资。

那么多事情忙活下来，霍云朝太累了，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松懈下来，好好睡上一觉养精蓄锐。

天光大亮，小福宝坐在床边玩鲁班锁，她是很有耐心的小朋友，尽管鲁班锁对她来说难度很大，但是她喜欢摸索和探寻，抱着鲁班锁能玩上一个时辰。

徐宁劝说不动固执的小姑娘，多日没见她爹爹，小福宝想得厉害，醒来时发现爹爹躺在床上还以为是出现幻觉，揉了好几下眼睛。

徐宁看得心中酸涩，她悄悄掉了好几滴眼泪。

小福宝不吵不闹，钻到她爹的怀里，嗅着熟悉又极有安全感的味道，再度睡了回去。

然而，等她再度醒来时，爹爹仍旧没睡醒，吓得小福宝还用手探了探霍云朝的鼻息。

像小福宝这么点大的孩子，按理来说她是不晓得探鼻息有什么用的，只不过小福宝溜达溜达到陆阿爷暂住的客房，见陆长乐多次探鼻息，嘴里还说‘阿爷还活着’。

小福宝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含义，她只是有样学样，不曾想被徐宁抓了个正着。

“小福宝，你在做什么啊？”徐宁好奇问道。

小福宝指了指客房所在的方位，如实以告：“我看到长乐姐姐这样。”

徐宁哭笑不得。

霍云朝在母女俩的对话中醒来，双眼迷蒙，嗓音是那种刚睡醒的沙哑：“媳妇，福宝，你们在说什么开心的事情？”

徐宁三言两语说明情况，摸了摸霍云朝的额头：“相公，时辰不早了，你起来洗把脸，吃些东西吧。”

“好。”

霍云朝半睁半闭地坐起来，动作熟练地将钻入怀中的小福宝抱好，低头亲在她头顶：“爹爹的小福宝欸！”

小福宝高兴得咯咯笑。

笑闹一阵，霍云朝正在用早餐，周长兴来报：“侯爷，陆长平求见。”

霍云朝以为是陆长平想来跟他道谢：“哦？他有没有说什么事？”

周长兴面露难色：“侯爷，陆长平神态焦躁，我问了他不肯说。”

“你让陆长平稍等片刻，我吃完就去见他。”霍云朝温声回答。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待到陆长平道明来意，霍云朝只问了句：“你大伯娘怎么说？”

陆长平愣了一下：“大伯娘说她害死了大伯，愿意一命偿一命。”

霍云朝面色稍霁：“若是你所说的事情属实，那你大伯娘不用偿命。但你大伯娘还有你堂妹的事情可能就瞒不住了。你得让你大伯娘知道这个事情。若她还是坚持要负起责任，那就报官。请县太爷给你们评评理，你大伯娘不必再背负害死丈夫的愧疚，你三婶也不必冠上杀人凶手的恶名。”

陆长平听到这些话，喜极而泣，哐哐哐磕头：“谢谢侯爷！”

霍云朝摆摆手，让陆长平尽快回家去把事情摆平了。

周长兴心存疑虑：“侯爷，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陆氏当真不用偿命？”

霍云朝满脸鄙夷地说：“陆三媳妇是智障妇女，她哪里晓得什么利害是非？她完全是为了保护陆长乐的娘亲才失手打死了陆大。以陆大留在县衙的案底，陆大坏事做尽，甚至染指家中女眷，这种人渣死不足惜，老陆家两个女眷给他偿命？他也配？”

周长兴听完勃然色变：“陆大这种人渣就该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霍云朝的工作重心放在救灾上，非常关切问道：“陆家的事情先放到一边，灾情如何？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

周长兴赶忙汇报灾情：“侯爷，贾二派人回来说，又有两处河堤需要炸开泄洪。”

“哦？是在哪里？黑火药的材料剩多少？够不够用？”

霍云朝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次大暴雨持续二十日之久，哪怕他提前数月准备应对水灾，真正做事的时候总觉得准备不够充足，这也缺那也缺，唯独不缺暴雨。

周长兴一一回答，商量好接下来的安排，他回房收拾东西。

霍云朝与妻儿告别，为了分散徐宁的注意力，他特意提了陆家的事情：“宁娘，若是陆长乐又来求援，你看看情况，想帮就帮，不想帮就不帮。咱们与陆家人无亲无故，帮是咱们的情分，不帮是咱们的本分。若是落得陆家人埋怨，那也不是咱们的错。”

他给徐宁打了预防针，但做好事莫问前程。

若是做了好人好事，得不到想要的回报，那也很正常。

徐宁知道霍云朝是给她找事做，笑着点头：“好，我会看着办的。相公，你下回啥时候回来啊？”

话刚说完，原本在玩小木马的小福宝登时抬起头来，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着亮晶晶的期待。

霍云朝不忍心让那双眼睛的光芒黯淡，可他却无法欺骗：“宁娘，小福宝，我真不晓得何时回家。要不这样吧，我回家的话，提前派人跟你们说好不好？”

小福宝瘪了瘪嘴，粉嫩嫩如果冻的小红唇撅得老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眼泪没掉下来，哭声也没冒出来，小福宝不哭不闹，就那么湿漉漉地看着霍云朝。

霍云朝的心抽疼抽疼的，可他不得不离家，去做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没有原主的记忆也就罢了，霍云朝既然知道哪里有灾情，他必须要采取行动，不然他跨不过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心地善良的人总是这样的，明明不是他犯的错，总会不由自主地把责任往身上揽。

灾害无情人有情。

徐宁抱起拼命忍住哭闹的胖闺女，哑声说：“相公，你忙去吧。小福宝和我会在家里等你，无论你什么时候回家，我们都在。”

“我知道。”霍云朝将母女二人抱在怀中，片刻后放开手，毅然决然地迈着大步子走了。

走出去没多远，霍云朝听到小福宝压抑不住的哭声，他没忍住停下脚步，又听到小福宝说：“我不哭，福宝不哭，爹爹是英雄！大英雄！这么大的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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